暮色里的紙飛機——“如果下一陣風把天空吹成黑色,我就變成吸血鬼吧。
”周五下午第四節(jié)課,高二(3)班的教室像一臺老舊的風扇,嗡嗡轉(zhuǎn)著,
卻怎么也吹不散夏日的悶熱。林夕趴在靠窗的倒數(shù)第二排,
鉛筆尖在課本角落畫著尖牙的小人,一邊給它們添上披風,一邊小聲嘟囔:“兩顆牙太傻,
三顆會不會更帥?”講臺上的歷史老師正用粉筆敲擊“凡爾登戰(zhàn)役”,聲音像催眠的節(jié)拍器。
林夕的視線卻穿過窗欞,黏在那片被陽光烤得發(fā)亮的云。她咬著筆桿,
眼神一點點渙散:——如果太陽突然熄滅,鐘樓的影子變成翅膀,
白梓熙會不會抬頭看我一眼?白梓熙坐在她右前方,背脊挺直,像一株沉默的白樺。
他的校服袖口永遠扣得規(guī)規(guī)矩矩,露出一截干凈的手腕。林夕數(shù)過,
那手腕上有三顆淡褐色的小痣,排成鈍鈍的三角形。
她給那三顆痣起過名字:騎士、城堡、夜鶯——卻從沒讓第三個故事寫到結(jié)尾。“林夕,
你來回答?!崩蠋熐煤诎濉K鞍 钡貜椘饋恚ドw撞到桌肚,疼得冒淚花,
卻聽見耳邊極輕的一聲笑。白梓熙側(cè)過臉,嘴角沒彎,可眼尾卻藏著一點微不可見的褶。
那一瞬,林夕聽見自己心跳大得能蓋過蟬鳴?!拔摇疫xC。”她胡亂說。全班哄笑。
老師嘆氣:“這是論述題?!绷窒Φ哪槦猛t,坐下時故意把椅子拖得很大聲,
像給自己打拍子。她偷瞄白梓熙,發(fā)現(xiàn)他又恢復成不動聲色的模樣,
仿佛剛才那一瞬的漣漪只是她的錯覺。——算了,錯覺就錯覺。吸血鬼本來就該活在錯覺里。
下課鈴響,教室門被風“砰”地撞開。所有人同時抬頭。天空,在三十七秒內(nèi),像被潑了墨。
不是烏云,不是晚霞,而是一種黏稠的、帶著金屬冷光的黑,從教學樓的尖頂開始,
一路吞噬到操場邊緣。路燈啪地亮起,卻照不透那股黑。風里有鐵銹味,
像誰拔掉了世界的氧氣閥門?!叭杖??”有人喊。“可預報沒說——”林夕的指尖在顫抖。
那不是恐懼,而是一種近乎饑餓的興奮。她站在座位上,背脊貼著窗,
瞳孔里倒映著正在消失的太陽?!傲窒?,坐下!”班長喊她。她沒聽見。
她在心里默數(shù):一、二、三——如果數(shù)到十,天空還沒亮,她就許愿。
七、八、九……白梓熙突然起身,一把扯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涼得過分,
聲音卻低而穩(wěn):“別怕,是沙塵暴。”林夕低頭,
看見他修長的指節(jié)正覆在自己跳動的脈搏上。那一瞬,
她幾乎錯覺自己的心跳順著皮膚爬進他的血管。“不是沙塵暴?!彼p聲說?!班??
”“是世界在關(guān)機,重啟前需要一個人去當吸血鬼。”白梓熙愣住。林夕趁機抽回手,
指尖在玻璃上畫下一個歪歪扭扭的尖牙笑臉。下一秒,整棟教學樓的燈同時熄滅。
黑暗像潮水漫進教室,尖叫聲此起彼伏。林夕卻悄悄笑了?!?,劇本開始了。
她在黑暗中閉眼,背誦自己寫過無數(shù)次的臺詞:“我,林夕,十七歲零四個月,
自愿在今夜成為夜行生物。
條件有三:一、永生的容顏;二、讀心的能力;三、讓白梓熙永遠記得我?!彼钔?,睜眼。
黑暗里,有兩點幽微的紅,像被風吹亮的炭火。林夕屏住呼吸,
那紅光卻倏地靠近——停在她鼻尖前三厘米?!傲窒?。”是白梓熙的聲音,卻比平日低啞,
像被砂紙磨過,“你流鼻血了?!彼汇?,抬手摸,果然溫熱。教室的應急燈這時亮起,
慘白燈光下,白梓熙的臉色近乎透明,唇卻紅得異常。他捏著一張紙巾,遞給她,
卻在她接過時突然收緊五指?!皠e動。”他極輕地說。林夕僵住。
她看見他的瞳孔在燈光里縮成一條細線,像貓,又像某種更古老的獸?!澳恪彼齽傞_口,
教室后門“吱呀”一聲。風灌進來,帶著鐵銹味的黑暗里,站著一個人——不,那不能算人。
它披著校工的藍外套,臉卻像被水泡皺的紙,嘴角裂到耳根,露出兩排細密的尖牙。
全班尖叫。林夕卻聽見自己血液轟鳴。她一把抓住白梓熙的手腕:“跑!
”兩人沖出教室的瞬間,林夕回頭看了一眼——那怪物沒有追來,它站在原地,
對著白梓熙的背影,緩緩彎下腰,像行一個古老的禮。樓梯間漆黑,
安全出口的綠色小人一閃一滅。林夕的鼻血滴在臺階上,像一串猩紅的省略號?!疤炫_。
”白梓熙突然說?!鞍。俊薄帮L是從上面來的?!绷窒]問為什么信他。她只知道,
此刻他的手心比自己還涼,卻握得那樣緊,仿佛一松,她就會碎成灰。推開天臺鐵門,
風獵獵作響。天空的黑已經(jīng)濃得能滴出墨汁,卻獨獨在他們頭頂留出一道縫隙,
像被刀劃開的幕布。縫隙里,是一輪血紅的滿月。林夕的太陽穴突突跳。
她想起自己寫過的句子:“吸血鬼的初擁,總在血月之下?!彼D(zhuǎn)身,發(fā)現(xiàn)白梓熙正看著她,
眼神深不見底?!傲窒?,”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如果我說,
我能實現(xiàn)你的愿望呢?”林夕的呼吸卡在喉嚨。血月的光落在他臉上,
照出他眼角細小的、銀色的紋路——像淚痕,又像某種古老的契約?!按鷥r是什么?
”她聽見自己問。白梓熙笑了,那笑意極淡,卻讓血月都黯然?!耙粋€秘密?!彼f,
“關(guān)于我為什么……暗戀你?!绷窒Φ闹讣忾_始發(fā)燙。天臺的風卷起她的劉海,
露出額心一顆小小的、幾乎看不見的朱砂痣。白梓熙的視線落在那里,喉結(jié)微動。
“倒計時了。”他輕聲道。“什么?”“三秒后,你會忘記現(xiàn)在的一切。
或者——”他抬起手,指尖懸在她額心,“成為我的同類,然后記得?!绷窒Φ纱笱?。“三。
”血月更紅?!岸!憋L停了?!耙??!绷窒︴谄鹉_,吻上他的嘴角。世界驟然安靜。
黑暗里,她聽見兩顆心臟同時跳動的聲音——一顆屬于人類,一顆屬于……——不,現(xiàn)在,
它們都屬于夜了。第二章:紅與黑的校園天空的黑暗漸漸消退,仿佛從未發(fā)生過什么。
林夕站在天臺上,眼前的一切仿佛剛剛從夢中醒來。她的手指輕輕觸碰嘴唇,
那里還有微弱的余溫,仿佛剛剛發(fā)生的一切并非幻覺。白梓熙站在不遠處,
目光沉穩(wěn)地注視著她,嘴角勾起一抹幾乎看不見的弧度。“我們是不是應該下去?
”林夕試探著問,聲音里帶著一絲不確定。白梓熙點了點頭,伸出手。林夕猶豫了一下,
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心依舊涼涼的,卻給人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兩人一起走下樓梯,
天臺的門在身后重重地關(guān)上。回到教室,同學們已經(jīng)恢復了正常。
剛才的混亂似乎被某種力量抹平了,大家繼續(xù)著自己的話題,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只有林夕的鼻血還在提醒著她,那一切都是真實的。林夕回到座位上,
裝作若無其事地打開課本。她感覺到周圍的目光在偷偷打量她,卻又不敢明說。
白梓熙坐在前面,背影依舊挺拔,卻似乎比以前多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氣場?!傲窒?,
你沒事吧?”同桌小聲問道。林夕勉強笑了笑:“沒事,可能感冒了?!彼拖骂^,
用劉海遮住自己的眼睛。她能感覺到,自己的瞳孔在黑暗中似乎變得比以前更亮,
像兩顆閃爍的星星。她記得白梓熙說過的話——成為吸血鬼后,她會有一些新的能力。
“讀心術(shù)。”林夕在心里默念。她試著去感受周圍同學的思緒,起初只是一片雜亂的噪音,
但很快,她逐漸能分辨出一些片段。“她剛剛是不是流鼻血了?”“奇怪,怎么突然光明了?
”“白梓熙好帥……”林夕忍不住嘴角上揚,這種能力真是神奇。她抬起頭,
正好看見白梓熙在前面轉(zhuǎn)過身,目光與她相接。他微微點頭,眼神里帶著一絲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