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病房門被推開時,盛懷曦正對著窗外發(fā)呆。
她瘦得厲害,病號服松垮地掛在肩上,右手手背還插著滯留針。
聽到聲響,她緩緩轉頭,在看到秦北顧的瞬間,灰暗的眼底閃過一絲光亮,又迅速熄滅。
“坐?!彼ひ羲粏?,指了指床邊的椅子。
秦北顧沒有動。
他站在距離病床三步遠的地方,陽光從他身后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一道清晰的影子界限——就像他們之間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
盛懷曦自嘲地笑了笑,低頭整理被角:“那個行兇的男人,二十年前就有故意傷害的前科?!彼氖种笩o意識地摩挲著留置針,“這次最少判十五年。”
“姜知維呢?”秦北顧輕聲問。
“精神病院?!笔殃氐闹腹?jié)泛白,“我會親自處理?!?/p>
空氣再次凝固。監(jiān)護儀的滴答聲像是某種倒計時。
秦北顧點點頭,轉身去拉門把手。
“阿顧?!?/p>
盛懷曦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
“如果我用一輩子懺悔,”她每個字都像是從胸腔里擠出來的,“能不能換你一個回頭的機會?”
門把手上的手指微微收緊。秦北顧望著走廊上忙碌的醫(yī)護人員,突然想起十八歲那年,他也是這樣站在酒吧后門的雨里,等著一個或許永遠不會來的救贖。
良久,他緩緩搖頭,輕輕帶上了門。
盛懷曦靠在床頭,看著最后一縷夕陽消失在窗框邊緣。
一滴淚無聲地滑過下頜,落在手背的針眼上。
那里有無數(shù)個相似的疤痕——都是這些年酗酒注射留下的。
她曾經以為酒精能麻痹失去秦北顧的痛苦,現(xiàn)在才明白,有些痛是刻在骨髓里的,連時間都無法治愈。
凌晨三點,她拔掉輸液針,簽了出院同意書。
“那位中國女士?昨晚就出院了。”
次日清晨,護士指著空蕩蕩的病房對秦北顧說。
床單平整得像是從未有人躺過,唯有枕頭上隱約的水漬證明昨夜有人在這里無聲慟哭。
林鳶在身后輕輕握住他的肩膀:“要去找她嗎?”
秦北顧搖搖頭,從包里取出一個信封:“麻煩幫我寄到南城?!?/p>
信封里是一張泛黃的照片——十八歲的秦北顧和盛懷曦在游樂園的合影。
那是他們相識的第一個月,盛懷曦還不會掩飾眼中的溫柔,而他,也敢明目張膽地愛她。
照片背面新添了一行字。
【不必贖罪,你我兩清?!?/p>
南城的雨下得很大。
盛懷曦站在姜氏集團總部頂樓,看著法務部將最后一箱查封文件搬走。
短短一周,這個曾經叱咤商界的家族企業(yè)徹底土崩瓦解。
“精神病院的交接手續(xù)辦好了?!泵貢f來平板,“姜先生的病例已經按照您的要求修改?!?/p>
屏幕上,姜知維被束縛帶綁在病床上,歇斯底里地尖叫著。
盛懷曦面無表情地劃走照片:“送他去受審。”
她要用最殘忍的方式,讓姜知維親眼看著自己最珍視的東西——無論是財富、名譽還是執(zhí)念……
一樣樣粉碎。
押送車在馬路上疾馳。
在更換車輛的一瞬間,姜知維突然暴起,用藏在舌下的刀片割傷警衛(wèi),沖向不遠處的秦北顧。
“你去死??!”他的尖叫劃破云霄,“你搶走了我的一切!”
秦北顧轉身的瞬間,警棍已經重重落在姜知維膝彎。
他跪倒在地,眼睜睜看著那個曾經任他欺凌的男孩,如今居高臨下地望著自己,眼中竟帶著憐憫。
“你憑什么可憐我?”姜知維的指甲摳進瀝青地面,“要不是你——”
“庭審下周舉行?!本俅驍嗨乃缓?,“受害者可以不用出席?!?/p>
秦北顧最后看了一眼這個瘋癲的男人,轉身離開。
法庭的判決來得很快。
“被告精神鑒定結果有效,但案發(fā)時具有完全刑事責任能力……”
姜知維在聽到“無期徒刑”時突然大笑,轉頭看向旁聽席上空蕩蕩的座位——盛懷曦終究沒來。他精心策劃的復仇,甚至不值得她多看一眼。
“盛懷曦呢?”他拽著法警的袖子,“她是不是在等我?!”
回答他的只有監(jiān)獄鐵門沉重的閉合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