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說外出辦點事，把我送到叔叔家住兩天。
一個月過去，他們還沒有回來。
叔叔和嬸嬸爆發(fā)了激烈的爭吵：
“家里六張嘴，自己都不夠吃，多養(yǎng)一個你讓誰挨餓？”
“我挨！俺親侄女，能給她攆出去餓死？”
后來，為了少花錢不被攆走，我對嬸嬸說：“我不上學(xué)，我跟你學(xué)編竹子，供堂姐堂哥。”
嬸嬸冷著臉，把書包塞到我手里：
“不上學(xué)，將來你想學(xué)你爹你媽，放著人不當(dāng)當(dāng)畜生？”
1.
4歲那年，家里突然闖進(jìn)來好多人。
他們把家里搬空，踩著爸的臉說：“剩下的錢一個月內(nèi)不拿出來，我弄死你?！?/p>
媽在一旁摟著我，一聲不吭地抽著煙。
等人走了，媽揉了揉眼，對我說：“小荷，媽和你爸去要去城里辦點事，把你送到你叔叔家住兩天。”
“你要記得乖一點，別惹你叔叔和嬸子生氣好不好？”
我點了點頭。
不聽話，是要挨打的。
記憶中這是媽第一次對我這么溫柔。
當(dāng)晚他們就把我送到了叔叔家。
叔叔黑黑的，總是笑瞇瞇。以前我跟在他屁股后面跑一會兒，他就會偷偷塞給我一顆糖，讓我藏好了，誰也別說。
我很喜歡他，抓著他的手跟他進(jìn)了院子。
可是叔叔帶我進(jìn)屋的時候，房門從里面拴上了。
嬸子冷冰冰的聲音響起：“什么阿貓阿狗都往家里帶？屋子里是住人的，小畜生睡豬圈去?！?/p>
我愣了愣，頓時明白過來，嬸子很討厭我。
我下意識松開了叔叔的手，窘迫地低下頭，說我餓兩天也沒事的，可以回家等爸媽回來。
反正我經(jīng)常這么餓。
很難受，但忍忍總能過去的。
叔叔好像沒什么所謂，依舊在笑，彎身把我抱起來：“咱侄女這么漂亮咋能睡豬圈呢？小荷不怕，叔叔帶你睡柴房?！?/p>
夜里叔叔跟我說，嬸子雖然強(qiáng)勢，但是心里可好可善良了，溫柔的時候像天上的云朵一樣軟。
可我印象中的嬸子，總是兇巴巴的。
媽抱著我找她借錢借糧食，她連門也不開，說我媽脖子上頂著的不是腦子，是糞球，半條命都輸進(jìn)去了還賭，早晚橫死。
罵得比我爸媽吵架的時候還難聽。
就這么想著，我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身上多了一件軟乎的被子。
叔叔不知道去哪兒了，院子靜悄悄的只能聽見鳥叫蟲鳴。
我不敢閑著，去廚房生火煮飯，想著勤快一點，嬸子就不那么討厭我了吧？至少能讓叔叔回屋子里睡覺。
米粥的香味飄出來，我深深咽了口唾沫，強(qiáng)忍住沒有偷吃。
回頭，被沉著臉站在我身后的嬸子嚇了一跳。
“嬸嬸，這粥我剛煮好，還沒出鍋，我沒有吃?！?/p>
我努力地張大嘴，證明自己。
嬸子還沒有說話，叔叔大汗淋漓地跑進(jìn)來，手里攥著一把各色的漂亮野花，上面的露水在陽光下閃爍著晶瑩的光：
“咋樣媳婦，是不是比縣城店里賣的那些還好看？”
嬸子愣了愣，隨即瞪了叔叔一眼：“死樣！”
她一把接過花，回頭撇我：“愣著干什么？飯都做好了，還不去喊你堂哥堂姐吃飯？”
那天嬸嬸給我盛了一大碗飯，粥香伴著花香，一切美好得不那么真實。
像是我以前做過的夢，爸媽恩恩愛愛不吵架，我頓頓可以吃飽。
7天后，我問叔叔：“我爸爸媽媽怎么還不回來？”
我住不下去了。
我怕夢里呆久了，我會受不了那個黑乎乎，連陽光也照不進(jìn)去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