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杰的話音落下,天地間那片死寂被無限拉長。
如來法身那萬丈金軀上的佛光,明滅不定,仿佛隨時都會潰散。
他被那句“我說的,才是定數”釘在了原地,一個字也無法反駁。
就在這凝固到極點的氣氛中,一縷柔和的佛光自西方天際而來,如春風拂過冰封的湖面。
觀音菩薩腳踏十二品功德金蓮,手持羊脂玉凈瓶,瓶中插著一根翠綠的楊柳枝,出現在場中。
她先是對著天空那尊搖搖欲墜的佛陀法身,雙手合十,微微躬身行了一禮。
隨即,她轉向林杰,同樣稽首,姿態(tài)放得極低。
“這位道友,有話好說?!?/p>
觀音的聲音柔和,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試圖將這劍拔弩張的氣氛緩和下來。
“孫悟空乃天定取經人,五百年前大鬧天宮,罪業(yè)深重。此番劫難,于他而言,也是一場必須的磨礪,為的是消其戾氣,定其心猿?!?/p>
她的話說得滴水不漏,既點明了孫悟空有罪在先,又將佛門的鎮(zhèn)壓定性為一場用心良苦的“磨礪”,巧妙地將此事從佛門霸道,引向了一場“誤會”。
這是在給雙方,尤其是給佛門自己,找一個臺階下。
孫悟空聽得火冒三丈,剛要開口怒罵,卻被林杰一個平靜的眼神制止。
林杰甚至沒有看觀音,他的注意力,似乎還停留在剛才那句“磨礪”上。
他重復了一遍那個詞。
“磨礪?”
他的語氣里帶著一絲玩味,仿佛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
他終于側過頭,瞥了觀音一眼。
“把他壓在山下五百年,風吹雨打,飲銅汁鐵丸,壓得他骨骼盡碎,本源流失,神魂黯淡……”
林杰每說一句,觀音臉上的柔和便僵硬一分。
“這就是你們佛門的磨礪?”
他頓了頓,話鋒陡然一轉,一股無形的寒意擴散開來。
“那下次,我也幫你家佛祖‘磨礪’一下,如何?”
觀音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這句話,比任何神通都來得更加直接,更加蠻橫。
她心中最后一絲僥幸也隨之破滅,此人根本不是來講道理的,他是來砸場子的。
言語,已經失去了作用。
觀音不再多言,她原本低垂的眼簾猛地抬起,周身佛光一凝。
她決定親自試探一下,這個男人的深淺,究竟到了何種地步。
她手中的羊脂玉凈瓶輕輕一傾,瓶口的楊柳枝無風自動,輕輕一甩。
一滴晶瑩剔透、蘊含著三種光華的甘露,從柳枝上飛出。
正是佛門至寶,由日光、月光、星光神水融合而成的三光神水!
這一滴甘露離了瓶口,迎風便長,只一瞬間,就化作了一條奔騰不息、橫貫天際的浩瀚天河!
河水之中,沒有滔天巨浪,卻有凈化萬物、度化一切的無上佛法在流轉。
這天河看似溫和,實則霸道無比,所過之處,空間法則都被洗刷、同化,足以將一名不設防的太乙金仙直接度化成一具沒有神智的佛門傀儡。
天河倒卷,朝著林杰席卷而去。
“師兄小心!”
孫悟空見狀大急,渾身妖力爆發(fā),手中的金箍棒瞬間變粗變長,就要迎著那天河捅上去。
可他剛一動,就被林杰一個眼神制止了。
那個眼神很平靜,只是讓他站著,別動。
孫悟空的動作僵在原地,滿心焦急,卻還是選擇無條件地相信。
面對那足以洗刷萬物的佛法天河,林杰既沒有施展神通抵擋,也沒有挪動腳步閃避。
他就那么站著,甚至連衣角都沒有飄動一下。
他只是看了一眼。
就那么隨意地,看了一眼。
下一刻,三界所有大能都畢生難忘的一幕發(fā)生了。
那條由三光神水所化的佛法天河,在距離林杰還有百丈之遙的虛空中,仿佛撞上了一堵看不見、摸不著,卻又堅不可摧的絕對壁壘。
“嘩啦——”
整條天河,驟然停滯!
然后,在所有神佛仙魔駭然的注視下,它開始倒流!
不是簡單的原路返回,而是以一種比來時狂暴了十倍、百倍的速度,逆卷而回!
河水中的佛法奧義,在倒卷的瞬間就被一種更高層次、更無法理解的霸道法則徹底污染、扭曲!
原本普度眾生的凈化之光,化作了毀滅一切的寂滅之暗!
“不好!”
觀音臉色劇變,她感受到了那股逆卷而回的力量中,蘊含著讓她都感到心悸的恐怖。
她急忙催動腳下的十二品功德金蓮,萬道護體佛光沖天而起,在她身前結成一道厚實的金色壁障。
然而,沒用。
逆卷而回的天河,狠狠地撞在了金色壁障之上。
“咔嚓——”
只聽一聲脆響,那號稱萬法不侵的功德金蓮護體佛光,如同脆弱的琉璃一般,瞬間布滿了裂痕,隨即轟然破碎!
觀音整個人如遭雷擊,一口金色的佛血噴出。
她連同腳下的蓮臺一起,被自己發(fā)出的神通,狠狠地轟飛出去。
一里,十里,百里……
她倒飛出數百里,才在空中狼狽地穩(wěn)住身形,原本寶相莊嚴的臉上,此刻只剩下驚駭與一絲無法掩飾的恐懼。
一念,逆轉神通!
一瞥,重創(chuàng)頂級大能!
天庭,凌霄寶殿。
眾仙神看得頭皮發(fā)麻,只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玉皇大帝攥著龍椅扶手的手,抖得像是得了帕金森,連帶著整個龍椅都在咯咯作響。
這……這到底是什么怪物!
這已經不是強不強的問題了,這完全超出了他們對“力量”這個詞的理解范疇!
五指坑前。
林杰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收回目光,甚至都懶得再看一眼遠方那個狼狽的身影。
他轉過身,重新面對著孫悟空,臉上露出一絲嫌棄。
“看看你這身破爛,都餿了?!?/p>
他伸出手,拍了拍孫悟空肩上那早已失去光澤的鎖子黃金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