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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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檔案室的黑暗像實體般壓來。方默將照片塞回檔案袋時,杜維明的腳步聲停在門外三米處——那里有個老舊的木地板總是吱呀作響。他屏住呼吸,聽見鑰匙串的金屬碰撞聲,其中那把象牙柄鑰匙正插在自己口袋。

通風管道的發(fā)報聲突然變調(diào),摩斯碼拼出"配電室"。方默摸黑撞開備用通道,順著消防梯滑到地下室。變電箱后面藏著條磚砌隧道,墻上的彈孔還殘留著1937年的火藥味。隧道盡頭是蘇州河廢棄排水口,月光下,"鐘表匠"的懷表鏈正掛在生銹的鐵柵欄上閃光。

"他們明早突襲閘北的電臺。""鐘表匠"的瑞士表蓋彈開,里面不是機芯,而是微型地圖。"三個地點都暴露了,但軍統(tǒng)不知道靜安寺那個是誘餌。"他的指甲在地圖邊緣劃出凹痕,正好是7.83MHz對應的位置。

方默摸到懷表背面刻著"青瓷"二字,與戲票存根上的字跡相同。"夜鶯計劃是什么?"他剛開口,隧道深處傳來皮鞋踩水的聲音。"鐘表匠"猛地合上表蓋:"杜維明在武漢時期發(fā)展的雙面間諜網(wǎng),你父親......"

排水口外突然亮起車燈。方默看見"鐘表匠"的右耳缺了塊耳垂——和老周描述的接頭人特征一致。"必須犧牲閘北電臺保全其他兩個。"對方塞來半張法幣,上面的編號對應仁濟藥房的保險箱。"選活著的同志,還是死去的父親?"

排水口的鐵柵欄在方默身后合攏,發(fā)出銹蝕的呻吟。他沿著蘇州河堤疾行,軍裝內(nèi)襯已被冷汗浸透。懷表在口袋里發(fā)燙,指針停在8:13的位置紋絲不動——這個時間在父親遺留的電臺日志里出現(xiàn)過十七次。

軍統(tǒng)總部走廊的壁燈被調(diào)暗了。方默在拐角處撞見小趙,對方手里端著兩杯咖啡。"杜科長在等你。"小趙遞來的杯子底部粘著片阿司匹林——這是他們約定的危險信號。方默假裝失手打翻咖啡,在擦拭時發(fā)現(xiàn)小趙袖口沾著仁濟藥房特有的黃色藥粉。

杜維明的辦公室彌漫著龍涎香。他背對門口擦拭那把象牙柄手槍,槍管在月光下泛著藍光。"閘北的天氣預告怎么說?"他突然問道。方默知道這是暗號,正確答案該是"晴轉(zhuǎn)暴雨",但"鐘表匠"警告過這是陷阱。"氣象站故障,無法預測。"方默回答。杜維明轉(zhuǎn)身時,槍口劃過方默左胸——正好是黨徽在內(nèi)衣里的位置。

杜維明的槍管在方默胸前劃出冰冷的弧線。"氣象站故障?"他輕笑一聲,左手從抽屜取出個牛皮紙袋,里面是仁濟藥房的監(jiān)控照片。照片里方默的身影被紅圈標記,但更引人注目的是柜臺后方的日歷——日期定格在1937年8月13日。

"知道為什么選你當副科長嗎?"杜維明突然用德語問道,同時將槍口轉(zhuǎn)向墻上合影。照片里年輕的父親正在調(diào)試電臺,而杜維明站在陰影處,右手小指缺了截指甲。方默注意到照片角落有行小字:"夜鶯初試音",日期正是淞滬會戰(zhàn)爆發(fā)當天。

辦公室座鐘突然敲響八下。杜維明的手表卻顯示三點十五分——這個時間差讓方默想起父親日記里的警告:"任何時間異常都是陷阱"。他故意打翻茶杯,水流浸濕了照片。杜維明暴怒地扯開相框,露出背面的電臺頻率表——7.83MHz被血漬圈出。

仁濟藥房的夜班店員打著哈欠。方默出示半張法幣時,注意到柜臺上的《申報》日期是1937年8月12日——淞滬會戰(zhàn)前一天。保險箱里除了電臺設計圖,還有張泛黃的結(jié)婚照:父親穿著德軍制服,旁邊的新娘蓋著紅蓋頭,但露出的手腕上有"夜鶯計劃"的編號刺青。

仁濟藥房的樟腦味掩蓋不了血腥氣。夜班店員遞來保險箱時,右手虎口有軍統(tǒng)特訓留下的繭子。方默假裝清點藥品,實則用懷表磁針探測箱體——夾層里有張燒焦的結(jié)婚證:新娘名字被焚毀,但父親簽名旁蓋著納粹鷹徽。

最驚人的發(fā)現(xiàn)是電臺設計圖背面的日記殘頁:"雅子不是名字是代號,所有夜鶯都叫雅子"。字跡因年久褪色,但"8月13日"的日期依然清晰。方默用密寫藥劑涂抹,顯現(xiàn)出附加內(nèi)容:"青瓷是鏡子,影子是照鏡人"。

藥房后門突然傳來三長兩短的敲門聲。方默從門縫看到雙熟悉的皮鞋——和杜維明今天穿的一模一樣,但鞋尖沒有那道 characteristic 劃痕。來人留下個鐵盒就消失了,盒里裝著母親的手術(shù)照片:她鎖骨下被植入某種裝置,手術(shù)日期是1937年8月12日。

雅子出現(xiàn)在藥房后巷時,旗袍下擺沾著靜安寺的香灰。"懷表走時準嗎?"她用德語問道。方默這才發(fā)現(xiàn)懷表背面刻著"青瓷"的德文拼寫錯誤——正是父親日記里提到的識別假情報方法。雅子突然撕開衣領,鎖骨下的烙印與照片中新娘的刺青編號一致。

閘北的夜空被探照燈割裂。方默在戲院化妝間用口紅在鏡面寫下預警,每個字母都對應《雷雨》的臺詞位置。通風管傳來金屬碰撞聲——是小趙在安裝竊聽器?還是組織的人在接收情報?

突襲前兩小時,方默故意將咖啡潑在作戰(zhàn)地圖上。趁更換時,他把微型膠卷塞進閘北電臺的模型里。膠卷中是修改過的密碼本,確保同志能識破陷阱。杜維明突然出現(xiàn)在身后:"緊張嗎?"他遞來的煙盒里,三根煙被刻意折斷——這是軍統(tǒng)的處決信號。

電臺所在的棉紡廠輪廓在月光下如同巨獸。方默看著手表,指針即將重合在8:13。他想起父親最后一篇日記:"當三個夜鶯同頻共振,真相就會顯現(xiàn)"。此刻,靜安寺方向突然傳來熟悉的發(fā)報聲,頻率正是7.83MHz。

爆炸沖擊波震碎了方圓百米的玻璃。方默在火光中看到小趙正將某物塞進死者手中——那姿勢與父親照片中的動作完全一致。更遠處,杜維明的轎車靜靜停著,車窗反射著詭異的紅光。

閘北電臺的爆炸聲驚飛了梧桐樹上的夜鶯。方默看著沖天火光,手里攥著從戲院通風管找到的紙條,上面是"鐘表匠"最后的筆跡:"7.83MHz不是頻率,是日期。1937年8月13日,你父親選擇了黨。"電臺廢墟里,小趙正將偽造的密碼本塞進死者手中,而杜維明的車就停在兩個街區(qū)外,發(fā)動機一直沒熄火。


更新時間:2025-08-14 06:36: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