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回到了自己的寢宮——乾清宮。
一踏入殿內(nèi)，確認(rèn)四周再無外人，只有王景一個心腹在時，他之前那副“龍顏大怒、六親不認(rèn)”的暴君氣場，才瞬間像被針扎破的氣球一樣癟了下去。
“哎喲，累死我了！”
他一把扯下頭頂那沉重的冕冠，隨手扔到一旁的軟榻上，然后整個人毫無形象地癱倒下去，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剛剛在奉天殿上，他全程緊繃著神經(jīng)，調(diào)動了畢生所有的演技，又是拍桌子又是咆哮，體力消耗巨大，感覺比跑了個五公里還累。
“王景，快，給朕……給我弄點水來，要冰的！”他口干舌燥地吩咐道。
“陛下，這……太醫(yī)說您龍體初愈，不宜飲冰……”王景猶豫道。
“讓你拿就拿，哪那么多廢話！”朱文不耐煩地?fù)]揮手，“再給朕找點吃的，朕餓了，要吃肉，大塊的！”
“是，是，奴婢這就去辦?！蓖蹙安桓以賱?，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冰鎮(zhèn)的酸梅湯和一盤剛出爐的醬肘子就擺在了朱文面前。
朱文也顧不上什么皇帝體面了，直接上手撕下一大塊肉，狠狠地塞進嘴里，又端起酸梅湯“咕咚咕咚”灌下去半碗——冰涼酸甜的液體滑過喉嚨，澆滅了那股因為咆哮而升起的火氣，一個字：爽！
他一邊吃，一邊在心里復(fù)盤剛才的表演。
“嗯，情緒爆發(fā)得恰到好處，臺詞功底滿分，最后那個拂袖而去的動作，更是充滿了王霸之氣。”
“綜合評分9.5，剩下0.5怕自己驕傲。”
“就是不知道我那幫‘好臣子’們現(xiàn)在是個什么表情？”
正想著，王景又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臉上帶著幾分敬畏和激動。
“陛下，您……您真是天威浩蕩！”他由衷地贊嘆道：“奴婢剛才出宮辦事，聽宮人們說，奉天殿那邊散朝后，好些個大人都是腿軟著出來的。尤其是齊泰、黃子澄兩位大人，臉色煞白，跟丟了魂似的?！?/p>
“哦？”朱文啃著肘子，饒有興致地問，“那他們說什么了？”
“奴婢聽聞，他們聚在一起，都說……都說陛下性情大變，殺伐果決，有太祖高皇帝之風(fēng)?！?/p>
“噗——”
朱文差點沒把嘴里的肉噴出來。
“太祖之風(fēng)？朱元璋那可是個狠人，我這才哪到哪啊？”
雖然心里這樣說，實際上的朱文卻是樂開了花：“不過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就是要讓他們怕我，讓他們覺得我不可理喻，這樣他們才不敢再拿‘削藩’這種破事來煩我?！?/p>
朱文知道，今天朝堂上的這場戲只是計劃的第一步，這場戲就是演給南京這幫文官看的。
而接下來，他要做第二件事，也是更重要的一件事——他要親自給遠在北平的四叔朱棣，送上一份官方“劇本解讀”。
他不能讓四叔從別人的嘴里，聽到一個“建文帝性情大變，當(dāng)庭要殺忠臣”的扭曲版本，他必須搶在所有人前面，把這件事的“最終解釋權(quán)”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王景?！?/p>
朱文擦了擦手上的油，表情恢復(fù)了平靜。
“奴婢在?！?/p>
“筆墨伺候。”
“是?！?/p>
很快，一張上好的宣紙在書案上鋪開，王景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為他研墨。
朱文提起筆，沉吟片刻，他要寫的不是冷冰冰的圣旨，而是一封充滿感情、情真意切的“私人信件”。
他一邊構(gòu)思，一邊在心里吐槽自己：“接下來，有請著名‘綠茶’表演藝術(shù)家，朱允炆登場——表演劇目：《叔叔，我這么做都是為了您》?！?/p>
他蘸飽了墨，筆走龍蛇，很快，一篇情意綿綿、甚至有些“肉麻”的信件便躍然紙上。
信的大意是這樣的：
“四叔親啟：
侄兒允炆叩首。自登基以來，夜不能寐，常感勢單力薄。今日早朝，有腐儒方孝孺，當(dāng)庭詆毀叔父，言辭惡毒，稱叔父有不臣之心。侄兒聞之，怒火攻心，一時未能自持，險些釀成大過。
朕在深宮之中，如坐針氈，身邊皆是些不懂兵事、只會空談之輩。每念及此，唯有四叔在北平鎮(zhèn)守國門，方能心安。叔父乃國之柱石，家之長輩，豈容宵小之輩肆意污蔑？
今日之事，侄兒實乃情急之舉，只為維護叔父聲名。若有驚擾之處，還望叔父海涵。侄兒年輕，尚需叔父時時提點教誨。大明江山，你我叔侄，當(dāng)同心守護。
侄兒允炆，頓首再拜?！?/p>
寫完之后，朱文自己從頭到尾讀了一遍，差點沒起一身雞皮疙瘩。
“哎呀媽呀，太茶了，太肉麻了?！?/p>
看著這文縐縐的字眼，朱文心里直犯惡心：“又是示弱，又是表功，又是把責(zé)任全推給‘腐儒’，最后還上升到‘叔侄同心’的高度……這封信送過去，我四叔就算再多疑，也得懵圈一會兒吧？”
想到這兒，朱文覺得光有信還不夠，必須得有實際表示才行。
于是他再次大筆一揮，寫下了一份長長的禮單。
“黃金兩千兩，白銀一萬兩，上等綢緞五百匹，東珠一盒，寶馬二十匹……嗯，再加幾車南方的荔枝，聽說我那堂嫂喜歡吃這個?！?/p>
寫好一切后，他將信紙仔細折好，裝入一個精致的信封，用火漆封口后再蓋上自己的私人印章。
然后，他把信和禮單一起交給了王景。
“王景，辦兩件事?！?/p>
他鄭重其地吩咐著，而王景也畢恭畢敬地叩拜在地。
“陛下請講?！?/p>
“第一，這封信，用六百里加急，即刻送往北平燕王府，務(wù)必親手交到燕王手上！記住，是六百里加急！”
“第二，這份禮單上的東西，立刻讓內(nèi)務(wù)府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好后要給朕大張旗鼓地送！不必遮掩，要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朕，給朕的四叔燕王送了一份厚禮！”
“奴……奴婢遵旨！
王景不完全明白皇帝這么做的深意。
但他能感覺到，這背后一定有天大的謀劃！所以他不敢多問，只是重重叩首：“奴婢遵旨！一定辦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
看著王景領(lǐng)命而去，朱文終于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他重新癱回軟榻上，翹起了二郎腿，悠哉地想著：
“好了，組合拳已經(jīng)打出去了，朝堂立威是A套餐，私信送禮是B套餐。兩個套餐一疊加，效果應(yīng)該差不了?！?/p>
“四叔啊四叔，我這開局大禮包已經(jīng)打包發(fā)貨了，接下來……就看你怎么接招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