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城市的光影飛速倒退,我的心卻前所未有的安定。我攥緊了那張車票,
像是攥住了她冰涼的手。墨墨,我來了。這一次,我親手為你點亮那座燈塔的光。我到了,
看到的卻不是我們約定中那個安靜的,只屬于彼此的懸崖。這里他媽的像個菜市場。
閃光燈亮得能把人的眼晃瞎,嗡嗡作響的無人機(jī)跟大號蒼蠅似的在頭頂盤旋。
一群記者扛著長槍短炮,將通往燈塔的那條小路堵得水泄不通。人群中央,
那個我最不想見到的身影,顧晏塵,正穿著一身騷包的純白西裝,對著鏡頭侃侃而談。果然,
他再一次先我一步,來到了這里。他媽的,還穿了身白的,真當(dāng)自己是救世主?
“各位媒體朋友,感謝大家的關(guān)心。林墨是一位被世俗埋沒的天才,她的靈魂是自由的,
不應(yīng)該被一個粗鄙的牢籠所禁錮。今天,我來,就是為了帶她回家,回到屬于她的藝術(shù)殿堂!
”他講得聲情并茂,眼角還擠出幾滴鱷魚淚,不知道的還以為林墨是他失散多年的親妹妹。
我的血,一瞬間從頭涼到腳。他怎么會在這里?那場假惺惺的道歉,就是為了拖延時間,
好讓他安排這場大戲?他把我們的約定,變成了他作秀的舞臺。就在這時,
人群爆發(fā)出一陣尖銳的驚呼。我猛地抬頭,順著所有人的目光望去。燈塔的最高處,
銹跡斑斑的欄桿旁,站著一個白色的身影。是她。是我的墨墨。
海風(fēng)吹起她的長發(fā)和白色的裙擺,她像一只要被風(fēng)撕碎的紙鳶,脆弱得下一秒就會消失。
我終于看見她了。可她臉上,沒有一點我想象中的重逢喜悅,什么都沒有,
平靜得像一潭死水。她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座沒有靈魂的雕塑,
俯瞰著下方這場由她親手點燃的,荒唐的鬧劇。她的目光掃過顧晏塵那張表演欲過剩的臉,
掃過那些興奮地按著快門的記者,最后,落在了我身上。那一刻,我像是被剝光了衣服,
赤裸裸地站在她面前。我看到了她眼中的我。頭發(fā)亂得像雞窩,滿臉胡茬,眼球里全是血絲,
一身汗臭和塵土,像個剛從垃圾堆里爬出來的乞丐。我以為我為她披荊斬棘,可在她眼里,
我和那群看熱鬧的,又有什么區(qū)別?都成了這場戲里,供人觀賞的小丑?!澳?/p>
”我用盡全身力氣,撕心裂肺地朝她大喊,“我來了!我找到你了!我們回家!
”我的聲音剛出口,就被顧晏塵搶過記者話筒后的高聲表演給淹沒了?!澳?!別怕!
看著我!我才是能給你全世界的人!下來,我?guī)阕?!”她看著我們?/p>
看著下面這混亂的一切。我從她那雙死寂的眼睛里,讀懂了。失望。是無盡的失望。然后,
是徹底的絕望。她要的,從來就不是一場二選一的勝利,更不是這種昭告天下的追逐和喧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