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春平君趙佾、衛(wèi)尉郭放、中車府令曹高、邯鄲城守范統(tǒng)即刻入宮覲見。”
第二天早上剛用過早飯，趙遷就下達命令。
不過半刻鐘，四位大臣便匆匆趕到。
趙遷暗自打量著四人——這些人想必早就在宮外候著了，只等白狄的信號。
“臣等參見大王?！彼娜她R聲行禮，姿態(tài)恭敬得無可挑剔。
趙遷懶洋洋地揮揮手：“免禮。清早召諸位愛卿前來，是有要事相商?！?/p>
他故意頓了頓，目光掃過每個人的臉，“寡人聽聞，朝中有人與李牧暗通款曲，意圖不軌?！?/p>
春平君趙佾上前一步。
他身著絳紫色深衣，腰間玉帶瑩潤，一副憂國憂民的模樣。
“大王明察秋毫。此事臣也有所耳聞，正欲稟報。”
“哦？”趙遷挑眉，“說來聽聽。”
趙佾環(huán)顧四周，壓低聲音，交代的情況幾乎與白狄如出一轍。
“王后廉貞與其兄常與邊將書信往來。公子嘉上月秘密接見過來自井陘的使者。
至于龐美、藺誠等人...”他意味深長地拖長聲調(diào)，“恐怕早就是李牧的人了?！?/p>
趙遷猛地拍案，案上杯盞叮當(dāng)作響：“反了！都反了！”
他胸膛劇烈起伏，表演得恰到好處，“寡人要立即拿下這些逆賊！”
“大王息怒！”郭放急忙勸阻，這位身材魁梧的武將眼中閃爍著狡黠，“打草驚蛇恐生變亂。不如...”
“不如怎樣？”趙遷急促地追問，像極了沉不住氣的昏君。
趙佾接過話頭，語氣誠懇得令人動容。
“不如先佯裝不知，待拿下李牧后，再一網(wǎng)打盡。此乃'欲擒故縱'之計也?！?/p>
趙遷瞪大眼睛，嘴唇微張，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快步走到趙佾面前，親熱地握住對方的雙手：“妙計！不愧是寡人的好叔父！”
他感覺到趙佾掌心微濕，想必是暗自得意所致。
“既如此...”趙遷轉(zhuǎn)身踱步，錦袍曳地，“諸位愛卿暗中搜集這些人的罪證，務(wù)必詳盡。至于李牧...”
他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寡人自有打算?！?/p>
“臣等領(lǐng)命?！彼娜她R聲應(yīng)道，低頭時交換的眼神卻沒逃過趙遷的余光。
那是一種獵人看著落入陷阱的獵物時的嘲弄。
趙遷心中冷笑，面上卻一派嘉許：“有諸位忠臣輔佐，寡人高枕無憂矣。來人，賜酒！”
宮女們捧著金壺玉杯魚貫而入。
趙遷親自為四人斟酒，看著他們飲下，忽然嘆息：“只恨不能即刻鏟除奸佞...”
趙佾放下酒杯，假惺惺地勸道：“大王稍安勿躁。臣觀公子嘉等人近日必有動作，屆時人贓俱獲，方能服眾?！?/p>
“善！”趙遷大笑，“就依愛卿之言?！?/p>
他轉(zhuǎn)向白狄，眼中滿是“寵溺”，“愛妃，你薦的人果然都是棟梁之才。”
白狄掩口輕笑，眼波流轉(zhuǎn)間與趙佾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
“傳公子嘉?！贝娜送讼潞?，趙遷找借口支開白狄，開始召見李牧“黨羽”。
不多時，一位身著素色深衣的年輕公子快步而入。
趙嘉約莫二十出頭，面容與趙遷有三分相似，卻多了幾分英武之氣。
他行禮時手指微顫，顯然對這次突如其來的召見充滿疑慮。
“大王深夜召見，不知...”趙嘉謹慎地開口。
趙遷打斷他：“上月井陘來的使者，帶回了什么消息？”
趙嘉臉色驟變，膝蓋一軟跪倒在地：“大王明鑒！臣只是...”
“起來。寡人只是隨口問問“趙遷上前扶起趙嘉，“王兄近來協(xié)助處理朝政，辛苦了。寡人待會兒會賜金百鎰，以示嘉獎?！?/p>
同時，他借著寬大袖袍的遮掩，將一團絹布塞入趙嘉手中。
趙嘉眼中閃過驚詫，但很快恢復(fù)鎮(zhèn)定：“臣謝大王恩典?！?/p>
趙遷拍拍他的肩，聲音依然洪亮：“好好干，寡人看好你?！?/p>
趙嘉深深一揖，袖中的手緊緊攥住那團絹布：“臣定不負大王期望?！?/p>
送走趙嘉后，趙遷如法炮制，先后召見了衛(wèi)尉丞龐美和邯鄲郡守藺誠。
龐美是個精瘦的中年漢子，太陽穴高高鼓起，一看就是外家功夫高手。
他進入殿中時步伐輕得幾乎無聲，眼中滿是警惕。
“龐愛卿守衛(wèi)宮禁多年，勞苦功高?！壁w遷高聲說著客套話，將鞘中暗藏絹布的短劍親手遞給他，“寡人賜你寶劍一柄，望你繼續(xù)盡忠職守?！?/p>
龐美眼中滿是困惑，恭敬地接過，“末將誓死效忠大王?！?/p>
藺誠是最后一個。這位邯鄲郡守已年過五旬，鬢角斑白，舉止沉穩(wěn)。
當(dāng)趙遷假意夸獎他治理地方有功時，老人眼中閃過一絲困惑——畢竟趙遷從未對政務(wù)表現(xiàn)出興趣。
“...特賜愛卿先王手書一份，以表寡人之意?！壁w遷說著，大喇喇將最后一份秘詔直接送到他手中。
藺誠何等老練，立刻察覺到不尋常：“老臣...感激涕零?！?/p>
他聲音微顫，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察覺到了局勢的兇險。
送走三人后，趙遷獨自站在空蕩的大殿中，長舒一口氣。
他走到銅鏡前，看著鏡中那個身著王袍的身影，忽然覺得陌生又熟悉。
這張臉確實是趙遷的，可眼神已經(jīng)完全不同——銳利如刀，深不見底。
“大王...”白狄的聲音從殿外傳來，伴隨著淡淡的茉莉香氣。
趙遷立刻調(diào)整表情，轉(zhuǎn)身時已是一副慵懶模樣：“愛妃還沒休息？”
白狄款款走近，眼中滿是探究：“妾身見大王深夜仍操勞國事，心中不忍...”
她環(huán)顧四周，“方才公子嘉他們...”
“寡人按趙佾的建議，先安撫他們一番?！壁w遷打了個哈欠，故意露出疲憊之色，“做戲要做全套嘛。”
白狄似乎松了口氣，嬌笑著靠過來：“大王英明?！?/p>
她手指輕輕劃過趙遷的胸膛，“天色已晚，該歇息了...”
趙遷順勢摟住她的纖腰，卻在心中暗自警醒。
他知道，從此刻開始，自己必須時刻戴著面具生活。
在奸臣面前扮演昏庸的趙遷，在忠臣面前則是力挽狂瀾的中興之主。
燭火搖曳中，兩人的影子投在墻上，看似親密無間，實則各懷心思。
“愛妃先回吧?！壁w遷輕輕推開白狄，“寡人還要...再想想李牧的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