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飛聲也覺得不錯。
只是沈硯秋身體，終究還是弱了一些，不過他手下有藥魔，論調養(yǎng)身體，他金鴛盟的藥可比他四顧門好太多了，要不，把李相夷看好的人搶過回金鴛盟去，這是個法子。
李相夷察覺到了笛飛聲打量沈硯秋的目光和想法，偏頭瞪了一眼不安分的笛盟主。
“你好些了嗎？”然后目光落在沈硯秋身上，再次搭上沈硯秋的脈，見對方平穩(wěn)了很多，確實緩過勁來。
沈硯秋點點頭，問答“好多了”
“那你們就先回去休息，天色不早了?！?/p>
沈父連忙拱手作揖，花白的胡須在燭光下微微顫動：“多謝李門主出手相助，大恩不言謝，我沈家父子三人沒齒難忘?！?/p>
他身后的沈硯秋也掙扎著站直身體，與二哥沈硯禮一同躬身行禮，動作雖還有些虛浮，但透著十足的恭敬與誠摯。
行完禮，沈硯秋站定，從懷里掏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雙手捧著遞到李相夷面前
“李門主，這個還給您。”少年的聲音還有些虛弱，卻字字清晰，“這是在大堂，那些江湖人士給的賠禮，我不能收。”
荷包口用紅繩系著，鼓鼓囊囊的，隱約能聽見里面銀錢碰撞的輕響。
站在一旁的沈硯禮眼睛倏地睜大了。賠禮？什么賠禮？沈硯禮還不知道有賠禮這回事，此刻見那荷包沉甸甸的模樣，里面少說也有幾十兩銀子，他喉頭動了動，羨慕得眼睛都快紅了，手指下意識地絞緊了衣角——這么多銀子，夠家里用好幾年了
李相夷的目光從沈硯禮臉上掃過，落在沈硯秋緊繃的側臉，淡淡開口：“給你的就是你的，收著吧?！?/p>
“可這不是我的東西。”沈硯秋急得額角滲出細汗，聲音微微發(fā)顫，“他們是怕您才給的銀子，我平白受之有愧?！?/p>
【宿主，你確定要給李相夷？這不是李相夷的錢】腦海里突然響起系統(tǒng)機械的聲音，帶著一絲不解，【這筆銀子足夠你解決趕考路上的所有開銷，甚至能給原主家人添置產業(yè)，能解決你現在面臨的很多問題，沒必要白白送還。】
沈硯秋在心里無聲皺眉，面上卻依舊維持著恭敬的姿態(tài)，只在心底回懟：【這雖不是李相夷的錢，但也不是我的錢，本就不該留?！?/p>
【但江湖人士是看在李相夷的面子上給的，你受了也合情合理?！肯到y(tǒng)不依不饒，【而且你現在需要立“清貧正直”的人設，拒收銀子確實符合設定，但直接還給李相夷反而顯得刻意，不如……】
【閉嘴?！可虺幥镌谛睦锢渎暤?，【不要管我，按我說的做?！窟@系統(tǒng)越來越啰嗦，連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懂，立人設是要自然流露，不是刻意作秀。
他若真把銀子留下，才是壞了心性。
“讓你收著你就收著?！崩钕嘁牡穆曇舸驍嗔怂乃季w，語氣里添了幾分不容置疑的意味，“你不是說要去趕考？這些銀子剛好當路費。”他說著，目光掠過沈父洗的泛白的衣服，從懷里掏出一疊銀票，“若是不夠，我這里還有些，你盡管拿去。”
“夠了夠了！萬萬不可！”沈父嚇得連忙擺手，拉著沈硯秋就往回收手，“門主相助之恩我們還沒報答，怎么能再要您的銀子！這賠禮……既然是給硯秋的，我們收著便是，多謝門主體恤！”
沈硯秋還想再說什么，卻被父親暗中捏了捏手腕。
他抬頭看見父親眼里的急切，又望了望李相夷坦蕩的目光，終究是低下頭，將錢袋小心地揣回懷里，指尖隔著布料能摸到銀子的棱角。
底下頭的沈硯秋在心里給自己點了贊。
【宿主，你看，沈父都懂這個道理?！肯到y(tǒng)在腦海里嘀咕，【江湖人脈本就如此，一點好處算什么，日后……】
【你再說話我就屏蔽你。】放了狠話，系統(tǒng)果然立刻沒了聲息。
李相夷見他收下錢袋，眼底的神色柔和了些：“趕考要緊，別為這些小事掛懷。”
“多謝李門主！”沈父連忙拉著兩個兒子躬身行禮，“大恩不言謝，我們這就不打擾門主休息了?！?/p>
沈硯秋跟著父親轉身，經過沈硯禮身邊時，明顯感覺到二哥的目光黏在自己懷里的荷包上，帶著羨慕與不甘。
他心里輕輕嘆了口氣，待走出客房，才低聲對父親說：“爹，這些銀子……”
“傻孩子?！鄙蚋复驍嗨?，聲音壓得極低，“李門主是好意，咱們若是執(zhí)意退還，反倒顯得生分了。這些銀子你好生收著，將來考中功名，再報答門主便是?！?/p>
他們壓低聲音的對話，被里面兩人聽的清清楚楚。
客房內，李相夷望著沈家人離去的方向，指尖在桌面輕叩指尖在桌面上輕輕叩著。
“這孩子心性純良，卻也帶著股認死理的倔強?！崩钕嘁妮p聲開口，語氣里帶著幾分難得的溫和，“倒是剛下山的我有幾分像?！?/p>
笛飛聲聞言挑眉，嗤笑一聲：“你可比他張揚多了，哪有這般束手束腳的模樣？”
李相夷轉頭瞪了他一眼，卻沒反駁。
“這就是我阻止你的原因之一?！崩钕嘁牡穆曇舫亮诵?，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這孩子是塊璞玉，但性子太正，認死理，眼里容不得沙子。你我都清楚江湖是什么地方，刀光劍影，爾虞我詐，他這樣的性子進來，要么被磨得沒了棱角，要么就得吃大虧?！?/p>
笛飛聲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江湖路險，官場就干凈了？勾心斗角，明槍暗箭，未必比江湖好走?！?/p>
“至少官場有規(guī)矩可依。他既想趕考，說明心里有丘壑，有濟世安民的志向。這等心性，走科舉入朝為官，比在江湖里打打殺殺更能發(fā)揮他的價值?！?/p>
笛飛聲指尖一頓，抬眼看向李相夷，眼底閃過一絲訝異，隨即是了然的笑意：“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怕他入了江湖可惜，又舍不得這好苗子，便想讓他走另一條路？”
“因材施教罷了?！崩钕嘁牡溃瑓s沒否認，“好鋼要用在刀刃上。他敬畏生命，經脈純凈卻氣弱，本就不適合江湖的打殺生涯，反倒心思縝密，沉穩(wěn)有度，這些都是為官的好品質。與其讓他在江湖里蹉跎，不如讓他去走自己選的路。”
笛飛聲將完水的杯子放下“你倒看得開。剛剛的我，可是動了心思的，這等根骨，就算硬搶也要留在身邊調教?！彼馨研乃颊f出來，也是向李相夷承諾，他會放下了這個心思。
他語氣里帶著幾分調侃，眼底卻沒了之前的戲謔，“不過你說得也對，強扭的瓜不甜，那孩子心里明顯更偏向科舉，強留反而會適得其反?！?/p>
“他既說了要趕考，便該讓他去試試。若是將來官場不順，或是自己改了主意，那時再談別的不遲?！彼D了頓，看向笛飛聲，“所以你那搶人的心思趁早收了，別去擾他清靜?！?/p>
“知道了，李門主?！钡扬w聲嗤笑一聲，語氣里帶著幾分無奈，“合著我在你眼里就是只會搶人的莽夫？”他雖這么說，卻也沒再提金鴛盟的事，顯然是聽進了李相夷的話。
兩人一時無話，過了半晌，笛飛聲忽然開口：“你就不怕他將來入了官場，被俗世磨平了棱角，忘了今日這份心性？”
李相夷抬眼看向他，眼底閃過一絲篤定：“真金不怕火煉。他若是真有那份風骨，就不會被輕易磨平。再說……”他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就算將來遇到難處，憑他今日這份執(zhí)拗，未必不會來江湖找我?！?/p>
笛飛聲挑眉：“你倒自信?！?/p>
“不是自信，是識人?！崩钕嘁?/p>
“那孩子看似溫和，骨子里卻有股韌勁，今日送還銀子便是證明。這樣的人，無論走哪條路，都不會差?！?/p>
笛飛聲看“說起來，以你的天份，當年你要是沒走江湖路，去趕考，說不定現在也是個狀元郎?！?/p>
李相夷聞言一怔，隨即失笑：“我這性子，怕是坐不住朝堂的椅子?！?/p>
“江湖雖險，卻自由得多?！?/p>
“彼此彼此?！钡扬w聲站起身，“時候不早了，改日再比”他是指今天和李相夷的比試，兩人幾乎是同時出手，殺的人也同樣多，因此還沒決出勝負。
李相夷也站起身，看著他走向門口的背影：“路上小心?！?/p>
笛飛聲腳步一頓，沒回頭，只擺了擺手，玄色身影便消失在門外的夜色里。
房門輕輕合上，客房里重歸寂靜，只剩下桌面的杯子和跳躍的燭火。
李相夷走到窗邊，望著笛飛聲的身影消失在夜色深處，才緩緩收回目光。
他想起方才的對話，想起沈硯秋倔強的側臉，指尖輕輕叩著窗欞。
這江湖路，他走了這么些年，見過太多好苗子被埋沒，太多初心被辜負，如今能看到沈硯秋這樣的孩子堅持自己的路，倒生出幾分欣慰。
窗外的月光透過云層灑下來，將客棧的庭院照得一片通明。
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已是子時了。李相夷轉身吹滅燭火，客房里瞬間陷入黑暗，只有月光從窗縫鉆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光影。
他走到床邊坐下，閉目調息，腦海里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沈硯秋的模樣。那孩子此刻應該已經睡了吧？懷里揣著沉甸甸的錢袋，心里或許還在想著趕考的事。
李相夷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將紛亂的思緒壓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沈硯秋的路才剛剛開始，至于將來是成為朝堂棟梁，還是江湖俠客，都要看他自己的選擇。而他能做的，不過是在這一夜，為這顆璞玉拂去些許塵埃，讓他能更清楚地看清前方的路。
夜色漸深，客棧里萬籟俱寂。
客房里的人漸漸沉入夢鄉(xiāng)，只有窗外的月光，依舊靜靜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