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死訊傳來的第三天,我談了三年的男友顧言洲,當(dāng)著全校的面,向沈若雪求婚了。
他單膝跪地,捧著我打了三年工、用血汗換來的那筆錢,說:“若雪,嫁給我。
”沈若雪嬌笑著,目光卻像刀子,直直射向我。我沖上去,被顧言洲一巴掌扇翻在地。
“陸晚星,你鬧夠了沒?”他滿眼厭惡,“看看你這窮酸樣,我碰一下都嫌臟!
”我捂著火辣的臉,顫抖著說:“我爸......沒了,這是我給我把辦葬禮的錢。
”沈若雪走過來,鑲鉆的鞋尖碾上我的手背,笑得殘忍:“辦葬禮?給你那個逃兵爹嗎?
”“行啊,跪下,把我這雙十萬塊的鞋舔干凈,我就讓你走?!蔽壹t著眼,
撥通了那個我發(fā)誓永不聯(lián)系的號碼。“孟爺爺,
他們說我爸是逃兵......讓我跪下舔鞋,才肯把葬禮錢還給我?!彪娫捘穷^死寂一瞬,
隨即傳來一個極其冷靜,卻壓著滔天怒火的聲音:“別怕,孩子。把免提打開。
”我開了免提,顧言洲搶過手機(jī),滿臉鄙夷:“老東西,裝什么蒜?你知道我未婚妻是誰嗎?
得罪我們,我讓你......”一道平靜無波的聲音打斷了他,
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報出你的位置。我倒要看看什么人,有這么大膽子!
”......1顧言洲一愣,下意識地就要破口大罵,可那聲音里的寒意,
讓他莫名地打了個冷戰(zhàn)。沈若雪卻一把奪過手機(jī),她臉上不見絲毫懼色,
反而是一種被挑釁后的、病態(tài)的興奮?!拔覀冊谇嗵俅髮W(xué)中央操場!
有本事你現(xiàn)在就飛過來?。 闭f完,她高高揚(yáng)手,狠狠將手機(jī)砸在地上!
“砰——”屏幕四分五裂,電話戛然而止。沈若雪像扔垃圾一樣拍了拍手,
得意地看著顧言洲,眼神帶著命令:“言洲,你愣著干什么?怕了那個老東西?
”顧言洲如夢初醒。他看了一眼沈若雪,眼里的恐懼立刻變成了扭曲的諂媚。為了表忠心,
他猛地朝我撲來,目標(biāo)是我胸前貼身佩戴的那個吊墜。那是一枚變形的彈殼。
我下意識死死護(hù)住胸口,卻被他粗暴地扯斷了紅繩。冰冷的金屬彈殼從我頸間被猛地拽走。
“還給我!”我嘶吼?!斑€給你?”顧言洲捏著彈殼,滿臉嘲弄,“這種破銅爛鐵,
我都嫌臟手?!彼e起彈殼,像獻(xiàn)寶一樣對著沈若雪:“若雪你看,
這就是她那個逃兵爹留下的垃圾!”“垃圾就該待在垃圾堆里。”沈若雪笑著,
指向旁邊的一汪泥潭。顧言洲心領(lǐng)神會。他揚(yáng)手,
將那枚彈殼毫不猶豫地扔進(jìn)了污黑的泥水里?!安弧 蔽野l(fā)出一聲悲鳴,
瘋了般撲了過去!可我剛跑兩步,后心傳來一陣劇痛。顧言洲一腳踹在我背上,
我整個人“噗通”一聲,重重摔進(jìn)泥潭。他走上前,一腳踩住我的背,彎腰,
用手死死按住我的頭。冰冷腥臭的泥漿瞬間灌滿我的口鼻,剝奪了我的呼吸。
耳邊是他魔鬼般的聲音:“狗,就該待在泥里!陸晚星,這才是你的歸宿!
”我猛地掙脫他的鉗制,從泥漿中抬起頭,咳出滿嘴的污泥。泥水糊住了我的眼,
我只能看清顧言洲那張近在咫尺的,充滿厭惡的臉。“啊——!”我尖叫著撲了上去,
指甲狠狠地、深深地劃過他的臉頰!溫?zé)岬难榱⒖虧B了出來?!把灾?!”沈若雪終于慌了。
她看著顧言洲臉上的血痕,眼神怨毒:“瘋了!這個賤人瘋了!”“你們是死人嗎?
還不快把她給我拉開!”幾個看戲的男生立刻沖上來,將我從顧言洲身上拽開,
死死按在泥濘里。沈若雪踩著她十萬塊的高跟鞋,走到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按?!
”她抬起鑲鉆的鞋尖,狠狠踢在我肚子上?!敖o我往死里打!”一聲令下,
拳腳盡數(shù)落在我身上。2我被丟在泥潭里,渾身冰冷。毆打停了,
耳邊是沈若雪和顧言洲得意的喘息,和周圍的私語。刺耳的剎車聲后,一輛黑色轎車停下。
車門打開,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來。是校董,沈若雪的親叔叔,沈立華。
那幾個打我的男生立刻縮著脖子退到一邊。顧言洲收起囂張,換上恭敬的嘴臉。
沈若雪跑過去挽住沈立華的胳膊,指著我,聲音滿是委屈?!笆迨澹憧纯此?!她瘋了!
把言洲的臉都抓破了!”沈立華推了推金絲眼鏡,目光落在我身上,不見暴怒,
只有偽善的痛心。他嘆了一口氣。“陸同學(xué),你是我特招的優(yōu)等生,是學(xué)校的臉面。
”“你怎么能為了這點(diǎn)男女間的誤會,當(dāng)眾撒潑,自毀前程呢?”我看著他們,
喉間涌上血腥氣。他見我沉默,語氣里透出陰冷?!艾F(xiàn)在,我給你一個機(jī)會?!薄肮蛳拢?/p>
向若雪和言洲道歉。”“承認(rèn)是你嫉妒發(fā)瘋,污蔑了他們?!薄斑@樣,
我可以當(dāng)做什么都沒發(fā)生?!蔽覔沃孛妫稽c(diǎn)點(diǎn)挺直滿是污泥的脊梁。我抬起頭,
迎上他偽善的目光。然后,冷冷吐出j幾個字?!澳銈儾慌洹?/p>
”說完恨恨地往外面吐了一口血痰。沈立華臉色鐵青。沈若雪尖叫起來:“叔叔!你看看她!
”她怨毒地盯著我,臉上忽然露出一個更殘忍的笑容。她對顧言洲使了個眼色,
聲音尖利:“言洲,把她包里那份‘國士獎學(xué)金’申請書拿出來!”“不許動!
”我嘶吼著想爬起來,卻被幾個男生再次死死按住。顧言洲搶過我的包,粗暴地拉開,
將那份申請書狠狠摔在地上。他抬腳重重踩了上去,泥印玷污了封面。他彎腰,
輕蔑地?fù)炱鸬谝豁?,對著所有人,戲劇般地朗讀起來?!啊?.....我唯一的愿望,
是繼承兄長的遺志,學(xué)有所成,報效國家......’”念到這里,
他爆發(fā)出一陣刺耳大笑。“哈!真是笑死人了!”他指著我,
對周圍人嘲弄道:“一個爹是逃兵,哥是短命鬼的掃把星,還想當(dāng)國士?”“你也配!
”沈若雪欣賞夠了我的痛苦,笑著從跟班手里拿過一瓶紅酒?!班!钡囊宦?,酒香彌漫。
她走到申請書前,將暗紅的酒液,一頁頁澆了上去。紙張被浸透,我工整的字跡暈開,
變得模糊。倒完酒,她意猶未盡,扔掉酒瓶,又從名牌包里拿出一支鮮紅的口紅。
她在濕透的封面上,在那幾個被泥印玷污的大字上,一筆一劃地寫下幾個歪扭的大字。
【廢物與狗,不得入內(nèi)。】我看著那份被玷污的申請書,眼淚流干了。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
從我喉嚨深處爆發(fā)!壓抑的力量轟然炸開!我掙脫束縛,沒有撲向沈若雪,
而是直直沖向顧言洲。在他驚恐的目光中,我一口死死咬在他的手臂上!牙齒深嵌入肉,
我嘗到了溫?zé)嵝忍鸬难?“?。’傋?!”顧言洲發(fā)出慘叫,瘋狂捶打我的頭和背。
可我就是不松口。血,順著我嘴角流下,滴在泥地里。沈若雪終于慌了,
看著顧言洲血肉模糊的手臂,尖叫:“快拉開她!打死她!給我打死這個賤人!
”更多人沖上來,踹我,撕扯我的頭發(fā)。我感覺不到疼痛,只知道我咬住了。
今天就算死在這,我也要從他身上,撕下一塊肉來!一根鐵棍猛地撬住我的下頜。
“咔噠”一聲,下頜脫臼。劇痛,眼前一黑,牙關(guān)松開。我被甩飛,重重摔回泥潭。
臉貼著冷泥,嘴合不攏,血和泥水從嘴角淌下。沈立華走過來,眼神輕蔑。
他扶了扶金絲眼鏡,“太臟了?!彼麄?cè)頭吩咐園?。骸澳酶邏核畼?,給她‘清洗’。
”水管拖來。高壓水柱猛地砸在我身上。水流壓住口鼻,灌進(jìn)肺里,無法呼吸。我掙扎,
他們哄笑。沈若雪舉著手機(jī)錄像:“對!好好給她洗洗!”意識模糊,肺部劇痛。
水流突然停了。我趴在地上,渾身發(fā)抖,嘔出泥水。一只定制皮鞋,踩在面前的泥地里。
顧言洲蹲下,與我平視。他手臂滲血,臉上是怨毒的快意。他湊近我耳邊:“陸晚星,
你真以為我喜歡你?”他輕笑:“洗到發(fā)白的校服,最便宜的套餐,破木頭刻的玩意兒。
”“你覺得,我會喜歡上一個窮酸的土包子?”“跟你在一起,是我和朋友的賭局。
”“賭我能不能讓全校第一上鉤?,F(xiàn)在,我贏了。你真蠢。”他站起身,
從口袋里掏出那塊小小的木頭。他把它扔在地上,用沾滿泥的鞋底,狠狠碾踩。然后,
他嫌惡地捏起那塊爛木頭,擦掉鞋尖的泥點(diǎn)。隨手一拋,扔進(jìn)了垃圾桶。他又蹲下,
湊到我耳邊?!澳愀鐬榫热怂兔?,你爸當(dāng)逃兵失蹤,你們?nèi)叶际沁@種傻子?”“陸晚星,
你努力想擺脫你的出身?”“看你現(xiàn)在,和泥潭里的蛆有什么區(qū)別?”他湊得更近,
氣息噴在臉上?!澳銥槭裁床蝗ニ滥??你死了,就都干凈了?!蔽遗吭谀嗨铮粍硬粍?。
我閉上眼。一陣沉重的轟鳴聲碾碎了所有嘈雜。嗡——嗡——嗡——聲音越來越近,
像直接擂在心臟上。沈若雪的尖叫卡在喉嚨里,顧言洲只剩下抽氣。所有人,
都下意識地抬起了頭。天空,被三個墨綠色的巨大影子籠罩。天空,
被三個墨綠色的巨大影子籠罩。三架武裝直升機(jī),低空懸停。螺旋槳卷起狂風(fēng),
泥水、紙屑、還有我那份被毀掉的申請書,漫天飛舞。女生們尖叫著捂住裙子,
男生站都站不穩(wěn)。沈立華的金絲眼鏡被吹飛,他狼狽地趴在地上,滿臉驚恐茫然。
巨大的陰影將我們所有人籠罩。眾人還未回神?!案轮ā贝潭慕饘倥で?,來自校門。
那扇厚重的鐵藝大門,被硬生生撕開,向兩邊彎折。
數(shù)十輛掛著特殊牌照的軍用越野車沖了進(jìn)來,碾過花壇,在操場上瞬間剎住。車頭向內(nèi),
呈扇形將我們死死包圍。操場上近千人,鴉雀無聲。咔噠!整齊劃一的聲響。所有車門,
同時打開。一隊(duì)隊(duì)迷彩作戰(zhàn)服的軍人跳下車,動作標(biāo)準(zhǔn),迅速建立起人墻警戒線。
冰冷的槍口,對準(zhǔn)了打我的男生,對準(zhǔn)了沈若雪,對準(zhǔn)了臉色慘白的沈立華。
打我的那幾個男生腿一軟,癱在泥里。沈若雪的臉煞白??謶謧魅鹃_來,
有女生壓抑地哭出聲。所有人都知道,他們闖下了滔天大禍。在這片肅殺中,
一輛紅旗轎車的車門被警衛(wèi)員拉開。一只軍靴穩(wěn)穩(wěn)踩在泥地。一個身著筆挺將帥服的身影,
走了下來。他很高,背脊挺直,歲月在他臉上刻下風(fēng)霜,更添銳氣。肩上閃耀的金色將星,
刺痛了所有人的眼。一位將軍。他銳利的目光掃過全場。掃過癱軟的學(xué)生,
掃過呆滯的沈立華,最后,定格。定格在包圍圈的最中心。定格在我身上。我渾身血污,
滿身泥濘,像野獸一樣趴在地上,嘴里,還死死咬著一塊血肉。4我趴在地上,風(fēng)很大,
鐵銹和血的腥氣灌滿鼻腔。那個身著將帥服的男人,擋住了所有光。他的目光越過人群,
落在我身上。他的眼睛,瞬間紅了。他向我走來。他無視癱軟的沈立華,
無視渾身發(fā)抖的沈若雪,也無視我嘴邊那個已經(jīng)失禁的顧言洲。他走到我面前,
高大的身影將我完全籠罩,然后緩緩蹲下。他脫下自己的將帥大衣,披在我污穢不堪的身上。
那股溫暖傳來,我的牙關(guān)松了。一塊肉從我嘴里掉落,顧言洲發(fā)出一聲嗚咽,徹底癱倒。
我抬起頭,看清了男人的臉。剛毅,威嚴(yán),眼角有細(xì)密的皺紋,一雙眼睛通紅,全是水光。
他伸出布滿老繭的手,帶著一絲顫抖,想要碰我的臉。“丫頭......”他的聲音嘶啞。
“爺爺來晚了?!薄白屇闶芸嗔?。”爺爺。聽到這兩個字,我的身體劇烈一顫。眼淚,
毫無征兆地滾下來,混合著嘴角的血,沖刷著臉上的泥污。我發(fā)不出聲音,
只能抓緊他溫暖的大衣,身體無法抑制地顫抖。顧言洲看著這一幕,臉上的血色褪盡。
沈若雪看著我身上的將帥服,再看看那位將軍對我的態(tài)度,整個人都呆住了。
她叔叔沈立華趴在地上,頭也不敢抬,身體劇烈抖動。孟司令用指腹擦去我臉上的血污。
然后,他緩緩起身,轉(zhuǎn)過身去。他身上所有的溫情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威壓和冰寒。
他對著身后,輕輕一揮手。一陣鏗鏘有力的腳步聲傳來。八名禮兵穿著筆挺的禮服,
戴著白手套,邁著正步,從車隊(duì)中走出。他們手中抬著一個紫檀木的盒子,
上面覆蓋著一面鮮紅的國旗。我盯著那個盒子。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風(fēng)停了,
螺旋槳的轟鳴聲也遠(yuǎn)去了。整個世界,只剩下禮兵莊重的腳步聲。
他們將骨灰盒安放在一張臨時桌上,肅立兩旁。孟司令走到骨灰盒前,立正,
敬了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軍禮。然后,他轉(zhuǎn)向全場,目光掃過每一個人。他的聲音響起,不大,
卻清晰地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里?!瓣懻駠?!”他念出了我父親的名字。我身體猛地一僵。
“共和國功勛飛行員,一級戰(zhàn)斗英雄!”“于境外‘K2地區(qū)’解救人質(zhì)行動中,
為掩護(hù)隊(duì)友及三百一十二名平民安全撤離,孤身駕駛戰(zhàn)機(jī),引爆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