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黑皮膚的灰姑娘凌月的童年是從一串玻璃珠開始的。那年她六歲,
皮膚黑得像剛從煤堆里滾出來,頭發(fā)枯黃,額頭上還頂著塊褐色的胎記。外婆家的堂屋里,
表妹林薇薇穿著粉色公主裙,被七大姑八大姨圍在中間,像朵盛開的芍藥?!稗鞭闭嫫粒?/p>
眼睛跟葡萄似的!”“這皮膚嫩得能掐出水,
哪像我們家凌月……”后面的話被母親用胳膊肘頂了回去,但凌月還是聽見了。她蹲在門后,
手里攥著剛從泥地里摸出來的玻璃珠——是表哥玩彈珠輸?shù)舻模瑵L進了陰溝,
她趴在地上掏了半小時才摳出來。珠子在陽光下折射出彩虹色的光,可照在她手背上,
卻顯得那片皮膚更黑了。“凌月,過來給薇薇剝橘子?!蓖馄诺穆曇舾糁巳猴h過來,
像根細(xì)針。凌月捏著珠子站起來,手背在衣角上蹭了蹭,把橘子皮剝得干干凈凈,
一瓣瓣擺進盤子里。薇薇抓了最大的一瓣塞進嘴里,汁水滴在公主裙上,立刻癟起嘴:“媽!
凌月弄濕我裙子了!”“你這孩子怎么這么不小心!”舅媽沖過來,一把推開凌月,
“多大的人了,連個橘子都不會剝?跟你媽一樣,粗手粗腳的!”凌月摔在地上,
玻璃珠“啪嗒”滾到薇薇腳邊。薇薇抬腳就踩,透明的珠子瞬間裂成蛛網(wǎng)?!坝憛捁?!
誰讓你碰我的東西!”那天晚上,凌月躲在豬圈旁的草垛里哭。母親找到她時,
月亮已經(jīng)升得很高了?!翱奘裁??薇薇年紀(jì)小,讓著點怎么了?”母親的聲音很淡,
手里還提著給薇薇買的新發(fā)卡,“你這性子,再野下去誰敢要?女孩子家,黑點沒關(guān)系,
懂事就行?!薄岸隆眱蓚€字,像塊烙鐵,燙在凌月心上。后來她真的“懂事”了。
不再爬樹掏鳥窩,不再下河摸魚蝦,甚至連笑都學(xué)會了抿著嘴。表妹來家里住,
她把唯一的洋娃娃讓出去,自己抱著枕頭睡地板;飯桌上有雞腿,她永遠(yuǎn)說“我不愛吃”,
看著薇薇啃得滿嘴流油;母親加班,她踩著小板凳做飯,
切到手也咬著牙不吭聲——母親說過,“不許一驚一乍,忍著”。五年級那年,
班里轉(zhuǎn)來個叫陳默的男生。他坐在凌月后桌,第一次見她就說:“你手背上的疤像小蝴蝶。
”凌月的臉“騰”地紅了——那是上次切菜劃的,她一直用創(chuàng)可貼蓋著。
陳默卻扒開她的袖子,指著胳膊上被蚊子咬的紅點:“這個像星星。
”他們一起在放學(xué)路上撿銀杏葉,陳默把葉子夾進凌月的課本;他教她解數(shù)學(xué)題,
用鉛筆在草稿紙上畫小兔子;有次凌月被男生嘲笑“黑煤球”,
陳默沖上去把人推倒在泥坑里:“她比你們都干凈!”凌月以為,這就是“朋友”。
直到那天她撞見陳默和班長說話,班長撇著嘴:“你怎么總跟凌月玩?她那么丑。
”陳默撓了撓頭,聲音很小:“我媽說,要跟成績好的同學(xué)玩……她數(shù)學(xué)好。
”凌月攥著剛給陳默帶的烤紅薯,站在拐角處,看著紅薯上的熱氣一點點散掉。
原來她的“被喜歡”,從來都帶著條件——懂事,有用,或者,只是暫時的將就。
第二章:愛情是塊過期糖十七歲的凌月,已經(jīng)學(xué)會了用長發(fā)遮住額頭的胎記,
用美白霜把臉涂得比脖子白一個色號。她成了老師眼里的好學(xué)生,
同學(xué)口中的“老好人”——誰忘帶課本她主動分享,誰值日偷懶她默默幫忙,
就連被男生堵在樓梯間要微信,她也會笑著說“不好意思,我不談戀愛”。只有在日記本里,
她才敢寫下真實的自己:“今天體育課跑八百米,同桌故意撞我,我摔在跑道上,膝蓋破了。
她扶我起來時,指甲掐進我胳膊里,笑著說‘對不起呀’。我知道她討厭我,
因為上次月考我超過了她?!敝钡浇艹霈F(xiàn)。他是隔壁班的體育生,
穿著白T恤站在籃球場邊,陽光落在他睫毛上,像鍍了層金。凌月去送作業(yè)時,
籃球“砰”地砸在她腳邊,江哲跑過來撿球,彎腰時領(lǐng)口露出鎖骨:“同學(xué),沒事吧?
”凌月的心跳得像擂鼓,連話都說不完整:“沒、沒事……”后來江哲總“偶遇”她。
在圖書館幫她夠高處的書,在食堂幫她搶最后一份糖醋排骨,在晚自習(xí)后陪她走到校門口。
“凌月,你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很好看?!彼谝淮螤克謺r,掌心的溫度燙得她發(fā)抖。
她開始偷偷在他面前哭。不是嚎啕大哭,是咬著嘴唇掉眼淚,像只受驚的小鹿。
江哲會把她摟進懷里,拍著她的背說:“別怕,以后我保護你?!彼帕恕榱怂?/p>
她學(xué)會了化淡妝,學(xué)會了穿裙子,學(xué)會了在他打游戲時安靜地坐在旁邊削蘋果。
他說“不喜歡女生哭”,她就在被母親罵“沒用”后,躲在樓梯間用袖子擦掉眼淚,
再笑著給他發(fā)消息:“今天天氣真好呀?!彼f“我媽希望我找個家境好的女朋友”,
她就省吃儉用,給他買限量版球鞋,自己卻穿著洗得發(fā)白的帆布鞋。大二那年冬天,
江哲帶她見朋友。包廂里煙霧繚繞,有人吹著口哨問:“江哲,這就是你說的‘懂事’女友?
”凌月攥緊了衣角,聽見江哲笑:“是啊,不粘人,還省錢。”散場后,凌月走在雪地里,
腳凍得發(fā)麻?!敖?,你剛才什么意思?”她的聲音發(fā)顫。
江哲不耐煩地掏煙:“開個玩笑而已,你怎么這么敏感?”他頓了頓,看著她凍紅的臉,
突然說,“凌月,我們分手吧?!薄盀槭裁??”凌月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砸在雪地上,
瞬間凝成小冰晶?!拔覌尣煌?,說你家條件一般?!苯鼙荛_她的眼睛,
“而且……我覺得我們不合適。你太悶了,跟你在一起,我覺得累。
”凌月看著他轉(zhuǎn)身離開的背影,那件她省了三個月生活費買的羽絨服,在路燈下閃著光。
原來他說的“保護”,期限只有兩年;原來她的“懂事”,在他眼里只是“悶”和“省錢”。
雪越下越大,她蹲在地上,第一次在別人面前哭得撕心裂肺——反正,他已經(jīng)不要她了。
第三章:職場是個狩獵場畢業(yè)后,凌月進了家廣告公司做文案。面試時,
主管李姐看著她的簡歷笑:“凌月是吧?看你實習(xí)評價不錯,踏實,細(xì)心。
”凌月彎著腰遞水:“謝謝李姐,我會好好干的。”她確實“好好干”。
同事小王總說“凌月姐,這個方案你幫我看看唄,我腦子卡殼了”,
她就熬夜幫人改到凌晨;組長把最難搞的客戶推給她,說“凌月最有耐心”,
她就陪著客戶喝到吐,回來繼續(xù)改方案;就連前臺請假,她都主動幫忙接電話、訂外賣。
三個月后,公司競標(biāo)一個大項目。凌月熬了七個通宵,做的方案被全組通過。提案那天,
她穿著新買的西裝,緊張得手心冒汗??烧驹诳蛻裘媲皶r,
李姐突然開口:“這個方案的核心創(chuàng)意,是我們組小王提出來的,凌月作為新人,
也幫了不少忙?!绷柙裸蹲×?,看著小王站出來,笑著介紹“自己的”方案,
看著客戶點頭稱贊,看著李姐沖她使眼色——那眼神分明在說:“懂事點,別拆穿。
”散會后,凌月在樓梯間堵住李姐?!盀槭裁??”她的聲音抖得厲害。李姐點了根煙,
吐了個煙圈:“小王她舅舅是甲方副總,你說為什么?”她拍了拍凌月的肩,“凌月啊,
職場不是學(xué)校,光會干活沒用。你這么懂事,肯定明白?!蹦翘焱砩?,凌月第一次沒加班。
她坐在空蕩蕩的辦公室里,看著電腦里那個標(biāo)著“最終版-凌月”的文件夾,突然笑出聲。
原來“踏實細(xì)心”,在別人眼里只是可以隨意犧牲的墊腳石;原來她的“懂事”,
從來都換不來尊重,只會讓人覺得——她好欺負(fù)。沒過多久,公司新來個實習(xí)生,叫林曉。
小姑娘眼睛很大,怯生生地叫她“凌月姐”。凌月看著她,想起剛?cè)肼毜淖约骸?/p>
林曉總被老員工使喚,端茶倒水復(fù)印文件,連打印機卡紙都要哭著來找她?!傲柙陆悖?/p>
他們是不是不喜歡我?”林曉紅著眼圈問。凌月給她泡了杯熱可可:“沒事,剛?cè)肼毝歼@樣。
”她開始幫林曉擋掉不合理的要求,教她怎么快速熟悉業(yè)務(w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