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回到蘇州后,一如既往地跟著隋先生讀書,早上晨起后跟著一起打拳鍛煉身體。不得不說,一年多的時間,黛玉明顯地感覺到自己身體好了很多。
林如海懊悔極了,早知道應(yīng)該早點帶黛玉去京城找御醫(yī)看一下,而不是滿蘇州的找大夫,耽誤了黛玉的身體。
黛玉倒是勸慰父親,外放的官員不可隨意進京,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的,如今自己已然轉(zhuǎn)好,已經(jīng)是好事了。
黛玉心里一直擔心的是林如海的身子,上一世的這個時候,林如海的身體已經(jīng)開始逐漸走下坡路,不過那時候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林如海郁結(jié)于心的緣故。
上一世,沒有賈敏突然要去廟里燒香,自然也就沒有碰上那個算命的人,也沒有弟弟黛安的安然無恙了。所以這一世林如海的心境比上一世好了不是一點點,雖然賈敏離世,林如海還是受到了打擊,可兒子好好地活著,又知道了女兒的奇遇,林如海也是調(diào)整了自己的狀態(tài)了。
一眨眼,孝期三年已過。期間林伯送來消息,薛寶釵有驚無險,雖早產(chǎn),倒也平安生下一子,只是有些體弱而已,畢竟未足月生產(chǎn)。
黛玉聽過一笑,暫且先讓她過幾日舒服日子吧,人只有在飄飄然的時候,乍然讓她跌落塵埃,才會體會到徹骨的痛。
孝期已過,黛玉不用在穿素服守孝,林如海給女兒送來了 不少料子極好的成衣和成匹的布料。
黛玉今日穿了一身蜀錦做的衣服,鮮嫩的粉色,頭上也從素銀的首飾換成了鎏金的,上了一點淡淡的妝。去到書房準備上課,隋恒看見與平日里不同的黛玉,竟是眼神直直的,看呆了。
黛玉嫣然一笑,拿帕子在隋恒眼前揮動了一下,隋恒才回過神來,拱手告罪,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臉都漲紅了。
兩人一起讀書已經(jīng)**年了,平日里因著孝期,黛玉都是素衣素裝,雖然也是很美的,但美人打扮過后,不是更加錦上添花?
黛玉看隋恒著實尷尬,找了個話題想緩解一下氣氛,“你如今日日讀書,以后想過做什么嗎?”
隋恒毫不猶豫地脫口而答,“我定是要參加科考的?!彼搴憧粗煊駤擅赖娜蓊?,自己如今是一介布衣,兩人的差距太遠了。
“科考?那是一條好路子,到時候去了京城,可以讓父親給你找可靠的人,看護著你一些。”黛玉點點頭,男子參加科考是最快速的出人頭地的方式了。
“你也支持我?”隋恒試探著問道。
黛玉卻有些奇怪,“這話怎么說的?難不成我該反對?有這個能力去參加科考,為何不去?”
“是,是?!彼搴阌行┬箽?,看來黛玉是沒明白自己的心思,也是他們倆都還小,不適合談?wù)摯耸隆?/p>
看著突然好像泄了氣的隋恒,黛玉有些看不明白,不過上一世自己身邊沒有此人,也不知道這個人以后會有怎樣的前途,也不好貿(mào)然開口勸說些什么。
黛玉哪里能想到,身邊這人,其實是對她動了心思,上了心。想要參加科考,一方面也是想出人頭地,另一方面,也是想有個匹配的上黛玉的身份。
當然,此時的黛玉才十歲,隋恒也就十一歲,倒是還沒到談婚論嫁的年紀。更何況,黛玉還要參加選秀的,雖說林如海跟她保證過,只是走個過場而已,萬歲爺不會隨便給她指婚的。
上午的課業(yè)結(jié)束,黛玉去找林如海一起用午膳,這兩日林如海宮務(wù)格外的忙,好幾天未曾在府里用膳了。
到了林如海的院子,午膳馬上就準備妥當,拿上了桌。如今父女倆也不用再茹素了,所以今日的菜式格外的豐富,但也不至于奢靡。
黛玉想到了上午和隋恒的對話,“父親,隋恒今日跟女兒說,日后要去參加科考的,到時候父親可以幫襯一把?!?/p>
“那是自然的?!绷秩绾:退逑壬峭昂糜眩糜训膬鹤訁⒓涌瓶?,林如海定是要幫襯支持的。
“父親,您可以培養(yǎng)他成為您的人?!摈煊窬従徴f道,“我們想要壓過賈家,就要有自己的勢力,您在朝為官,身邊就要有跟您一條心的官員?!?/p>
林如海聽了黛玉的話,摸著胡子沉思起來,因著自己是巡鹽御史,位置特殊,總是小心避免和別的官員過多接觸,可如今必須得做出改變了。
“賈府里現(xiàn)在是維持著老樣子,可一旦那賈元春得了勢,就會變得不一樣了。”黛玉很清楚,上一世雖有王夫人的怠慢,和薛家暗暗做的手腳,可真正被賈府放棄,就是元春封妃后省親,明確站在王夫人一頭,支持賈寶玉和薛寶釵之后。
“那為父也要爭點氣了,爭取再往上走走,不過如此一來,我們可能就要去京城了。”林如海說道,再往上的官職,基本上就要在京里當值了。
“這也不是什么大事。”黛玉覺得在京里有京里的好處,還能親眼看著薛寶釵跌落塵埃的場景。
父女倆一番溝通后,心里都有了準備,黛玉用完膳,臨走時想到,“父親,既然有準備去京里,可以提前在京里做些營生。到了京里后,咱們不可能再像在這里一般,關(guān)起門過日子了,花銷必然是要增加的?!?/p>
林如海一邊欣慰于女兒的有遠見,一邊又心疼女兒,上一世給了她太過慘痛的記憶,這一世做事才會如此周全圓滑了,“父親在京里本就有營生,不過不是很多,還要再規(guī)劃規(guī)劃?!?/p>
“那女兒就先告退了?!摈煊竦箾]想到,林家在京里也有生意,意外之喜了,可不知道上一世有沒有,有的話,最后是成了誰的私產(chǎn)了呢。
“好,回房歇息歇息,不要想太多,相信父親,這一世我們都會好好的,你只要開開心心就好了?!绷秩绾_€是沒忍住,心疼女兒,寬慰了幾句,即使他知道,黛玉不會這么輕易放下的。
“是?!摈煊裥π?,可自己也明白,哪里那么輕易就過去了。
黛玉本就是個極其聰慧的女子,又有上一世的記憶,如今跟著隋先生讀書,自然是事半功倍的。這就導(dǎo)致隋恒很是拼命地讀書,否則自己連小一歲的黛玉都比不過,談何科考呢?
隋先生很是滿意黛玉的天賦,又不免惋惜黛玉只是個女子,若是個男子,定能在科考中占有一席之地。而他看自己兒子如此拼命讀書,也是欣慰的,自己的性子不適合當官,可兒子性子與他不一樣,這是一個出路。
黛玉歇過一個午覺后起身,雪鸚告訴她,林伯等在了廳里,說有事情告知黛玉。黛玉趕忙簡單打扮一番后,出去看林伯。
林伯手里拿著基本冊子,遞給黛玉,“小姐看看,這是老爺在京里的營生賬冊?!?/p>
黛玉不解,怎么突然拿來給自己看,“老爺說,三年后小姐就要去選秀了,那么提前一年就該去京里了,需得找個嬤嬤教一教宮里的規(guī)矩。那京里的營生也該讓小姐了解一下為好?!?/p>
“我知道了,那就先放這里,我得空了看看吧。”黛玉了然,到時候自己必然先去京里,但父親得看官職是否有所調(diào)動。
林伯將賬冊交到雪鸚手上,“老爺?shù)囊馑迹热淮蛩愫昧?,那么老爺打算在京里找人物色一處宅子,先買下來,到時候去了也便宜。不知小姐有什么要求沒有?”
黛玉想了想,隨即搖搖頭,“我沒有什么特別的要求,只要清靜些就好?!?/p>
“哎,那我就去辦了。京里鋪子的掌柜是林府的老人,我這就給他傳信,讓他先幫著相看起來?!绷植f完就離開了黛玉的院子。
黛玉隨手開始翻閱這些賬冊,都是一些比較容易賺錢的營生。成衣鋪子,胭脂首飾,看著不像是父親會去做的營生,黛玉猜測,應(yīng)該是母親尚在世時,母親打理的。
“雪鸚,再過兩年,我們就要去京里,你去跟府里的車夫說一聲,明日早膳過后,我要去雙林寺?!摈煊穹愿姥W。
雪鸚不解,“姑娘是要去拜佛,為何不去寒山寺呢?”
黛玉搖搖頭,“我想去看一個故人,之前在孝期,不太方便出門,如今該去看看了?!?/p>
雪鸚雖奇怪,為何黛玉的故人住廟里,卻也不會都問,黛玉的性子,能告訴你的盡管會告訴你,不能說的,做丫鬟的也不該開口去問,“是。”
第二日用過早膳后,黛玉坐上了馬車,林如海聽到黛玉去了那雙林寺,只是輕輕地呢喃了一句,“五年了啊,快了?!?/p>
林伯的眼睛有些濕潤,“是啊,老爺。還有五年,就能團聚了。”
黛玉坐著馬車,心里有些緊張感,五年未見,他還記得自己嗎?能認出我嗎?不知帶的糕點他會不會喜歡,黛玉想到這些有些坐立不安。
雪鸚難得看黛玉神色緊張的樣子,忍不住開口,“姑娘,你這是怎么了?”
黛玉看了看雪鸚,吸了一口氣,眼睛不由地涌上熱意,“雪鸚,那廟里住著的,是我的親弟弟,黛安?!?/p>
“什么?親弟弟,不是說小少爺已經(jīng)不在...”雪鸚震驚的很,難道自己知道的不是事實嘛?
黛玉的眼淚緩緩滑落,“并沒有,那時弟弟確實已經(jīng)不行了,大夫都已經(jīng)放棄了。母親不知怎的,想到了去雙林寺拜佛,遇到了一個算命的人,讓父親母親將黛安送到雙林寺生活,說只要待上十年,必然身子痊愈。但對外要先宣稱黛安夭折了,不能讓人注意到他,父親和母親十年內(nèi)不可見他。”
雪鸚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那姑娘你去見沒事嗎?”
黛玉擦掉了眼淚,“我仔細問過父親,我去沒事,只是要求父親和母親不能去。之前我要守孝,前去看她=他不太妥當,如今剛好?!?/p>
雪鸚聽完,也替黛玉高興,“那姑娘應(yīng)該高興才是,再過幾年,姑娘也是有親弟弟伴在左右,以后也是有弟弟維護的人呢?!?/p>
黛玉被雪鸚逗笑了,“你說的對,我該高興的?!?/p>
到了廟門口,黛玉看著短短的幾階臺階,卻有些近鄉(xiāng)情怯的意思。雪鸚拎著食盒,默默地陪在身側(cè)。這時一個八九歲模樣,穿著僧袍的男孩走了過來。
“阿彌陀佛,施主為何不進來?”
黛玉抬頭看著門內(nèi)的小師傅,那是一張俊秀的臉,黛玉看了半晌,神情漸漸激動起來。她在那張臉上看到了熟悉的五官,雖未長開,可卻能找到很多相像的地方。
“你!你是凈空小師傅?”黛玉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隱隱的還帶著些哭腔。
小師傅驚訝地看著黛玉,“施主知道我?”凈空很意外,自己不算是出家人,所以不會在香客面前露面,今日是師傅讓自己出來迎一迎客人,也沒說迎的是誰。
黛玉看著凈空,“我姓林,閨名黛玉。”說完就靜靜地看著凈空,看著凈空原本微微笑的臉,逐漸驚訝,再是眼底隱隱地泛著水光。
凈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林施主,請跟我來?!?/p>
凈空在前面走著,黛玉緩步跟上。雪鸚跟在一旁,看著兩個人的腳步都有些凌亂的樣子,心下有些了然,這凈空小師傅,就是小少爺了吧。
凈空帶著黛玉來到了一間較為偏僻的廂房,讓黛玉坐下后,給黛玉倒上了一杯茶,“姐姐,喝茶?!?/p>
凈空的一聲“姐姐”,黛玉的眼淚立馬流了下來,“安哥兒。”
凈空也忍不住流下淚來,“姐姐,我如今叫凈空,安哥兒這個名字,還得五年后再叫才行?!?/p>
“是了,凈空,你在這里可好?!摈煊裼门磷犹鎯艨詹裂蹨I,卻由著自己的眼淚不停地滑落。
“我很好,姐姐,剛來時,我病得起不了身,神志也是糊涂的,可師傅照顧著,慢慢就好了。如今我的身體雖說尚未痊愈,還是容易得些風寒咳癥,可也都是小毛病,不打緊的了。”凈空笑著解釋道。
“那就好,那就好?!摈煊裰钡接H耳聽到弟弟說自己好多了,才放下心來。
凈空推了推茶盞,讓黛玉用茶,“姐姐可好,你的身子也一向單薄?!?/p>
黛玉細細地說了自己在府里的近況,自己的身子也是好了很多。姐弟倆說了好一會兒子話,黛玉打開食盒,端出里面的小碟子,“你嘗嘗這些糕點,都是我的奶娘親手做的,看看是否喜歡?!?/p>
凈空笑著接過碟子,拿起里面的糕點吃了起來,“味道甚好,甚是喜歡。”
就這樣一人吃著,一人看著,時不時地聊上幾句,氣氛很是熱絡(lu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