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等了浣碧點頭。
他就能回去復命,脫離這沒用的小主,和這老什子碎玉軒。
“都是奴才,哪里分得什么上面下面的,公公若嫌累歇著便是?!?/p>
浣碧扯了扯唇,面露惱意。
說完借身就要走。
康祿海忙躬身攔住去路,他壓低聲音催促,“還望姑娘給個準話才是?!?/p>
他急著要答復。
卻沒注意到身后的小李子靠近。
浣碧順勢退后兩步,“公公上回所言,果真?”
康祿海眼睛一亮,忙彎腰得更低些,“自然,只需姑娘開了金口,奴才隨時候命?!?/p>
說話間。
他這一彎腰,屁股往后一撅。
本就肥大的身體整個往后靠。
“砰”的一聲,就和小李子撞了個滿懷,接著便因重心不穩(wěn),往前一拱,手也下意識推了出去。
于是這一推。
浣碧手中藥渣便摔在了地上。
突然的變故讓小廚房瞬間陷入了沉默中。
看著地上的狼藉。
眾人都不敢出聲。
方才小主才吩咐了要做藥枕,現(xiàn)在藥渣就摔在了地上。
康祿海臉色難看至極,心里又氣又恨。
在心里掙扎片刻,他繼續(xù)賠著笑臉,“都是奴才的不是,瞧奴才這笨手笨腳的,奴才這就去跟小主認罪!”
說著,他還裝模作樣得打了兩下手。
眼神卻在覷看浣碧。
他怎么可能去認罪。
若是被罰了,豈不是耽誤事兒!
何況跟著這么個沒用的小主,他憑什么認罪!
最終。
浣碧嘆了口氣,“罷了,你也是無心之失,左右藥渣明日還有,回頭再收集就是了,小主寬厚必不會為難你?!?/p>
“只是可惜了這碗?!?/p>
公里的一碗一筷一瓶都是有定數(shù)的。
這里碎了,自是要補上。
康祿海心里雖恨小李子不長眼,但也知道發(fā)火不是這個時候。
于是主動掏錢要去內(nèi)務府重新取個回來,卻被佩兒喊住了。
“何必聲張,左右暫時還不缺就是了?!?/p>
“免得又讓內(nèi)務府拿捏了錯處克扣小主的分例?!?/p>
浣碧點頭,她讓佩兒先將藥渣用油紙包起來。
這藥渣如今摔在地上,臟了,哪里還能給小主用來做枕頭。
只能埋進土里。
佩兒很是可惜。
因著這一場變故,做藥枕的藥渣要再重新準備。
當日,溫太醫(yī)也適時過來替小主診脈。
換了個更溫和的養(yǎng)身藥方。
犯了錯處的康祿海心里憋悶。
卻無可奈何。
轉眼半個月。
甄嬛輕輕梳著頭,蹙眉,“藥都處理干凈了吧?”
九日前,溫實初來請平安脈時,告知甄嬛,最近竟有人偷偷翻了她的脈案。
想來是對她最初的時疫存疑。
若非溫實初謹慎,脈案統(tǒng)一做了兩份,恐怕就要被人發(fā)現(xiàn)了。
這要是被人揭穿,甄嬛與溫實初都將萬劫不復。
“是,如今都已經(jīng)爛在土里了,便是挖出來也無濟于事。”
浣碧語氣平淡,“只是那藥,溫太醫(yī)沒有給?!?/p>
話落,室內(nèi)靜了片刻。
唯有甄嬛輕勾琴弦,發(fā)出顫音。
她斂眸收笑,眉間染起隱憂。
康祿海叛心太重,若她一時仁心留下此人性命,只怕最終反而壞事。
她無意識得彈起琴。
心中念想也借由琴聲傾瀉而出。
從起初的心存不甘,再到后來逐漸平息的暗藏殺意,都讓浣碧聽得心驚。
她沒想到甄嬛會轉變得這么快。
僅僅是一個康祿海,便能讓甄嬛邁出了宮斗第一步。
原情節(jié)里,甄嬛主動害人的時候都是寥寥無幾,何況是殺人。
即便只是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來的念想。
依舊讓浣碧心里浮現(xiàn)出凝重。
她能跟女主和平發(fā)育到現(xiàn)在的前提,就是基于女主的善良。
可如果女主無法一直善良。
那她…
“在想什么?”
甄嬛猛的出聲。
浣碧收回思緒,微微搖頭。
“小主不愿留康祿海,不如隨他去投靠麗嬪?!?/p>
“不行?!闭鐙质缚诜駴Q。
她撫平琴弦,用了幾乎使盡全力的聲音,下定決心道,“康祿海不能活著出碎玉軒。”
先不說麗嬪妄想離間浣碧之事。
單論她將“久病不愈”的謀害之罪嫁禍給康祿海這一點,倘若康祿海在慎刑司抵死不認,從而引得皇后徹查。
于她而言更是麻煩不斷。
到時候查出麗嬪與浣碧糾葛,橫生枝節(jié)便罷了。
若牽扯出溫實初與她的關系。
對甄家來說無異于滅頂之災。
所以,康祿海必須死。
甄嬛呼出一口氣,“你且照常應付他便是,只稍不讓他察覺出異樣,咱們動作再快些便會無礙。”
有浣碧在正面拉扯應對,讓康祿海想著麗嬪的好處,必然就不會發(fā)現(xiàn)出種種不對勁。
“是?!变奖汤溲劭粗鐙终阶呱狭嘶I謀之路,心里感慨之余,也有了緊迫感,“那藥,該如何?
溫大人那邊是行不通的,何況毒藥易檢測,到時候…”
浣碧憂心忡忡得看向甄嬛,她依舊表演著白蓮花的模樣。
甄嬛善良的時候,她也善良。
甄嬛摒棄善良的時候,她只會更善良。
她雙眸澄澈,仿佛如春水如銀鏡,將人照得格外清晰。
可惜,甄嬛卻避開了她的視線。
而是看向桌案那本雜書。
那本書甄嬛閑時翻看過,彼時她還嘲笑浣碧總看野書雜記,不算正統(tǒng)。
可翻開瀏覽時,卻引得她驚訝連連。
其中便有關于一種毒的小言故事。
此毒。
極好獲得。
人人可用。
浣碧跟隨她的目光,落在那本書上。
心里瞬間有了思量。
就只靜看對方如何演下去。
便見甄嬛嘆了口氣,苦笑道,“實初哥哥到底是醫(yī)者仁心?!?/p>
她起身,坐回窗邊茶案旁,拉過浣碧的手娓娓道出心中憂慮。
“只是康祿海不除,來日他若在人前攀咬你背主媚上,便是我心知你清白,也擋不住悠悠眾口?!?/p>
“我豈能拿你女兒家的清譽名聲去賭他有良心底線?”
說這話時,甄嬛眉目滿是哀愁憂慮,看向浣碧的目光格外憐惜。
好似真的全權是為了浣碧,才被逼無奈得要對康祿海出手。
不愧是女主。
蠱惑人的話,用起來也異常動聽。
浣碧滿眼感動,“小主…”
“姝兒,現(xiàn)下只有你我二人,我只當你是親妹妹?!闭鐙治兆′奖痰氖?,“你是我在這宮里唯一的親人,任誰都不能傷你,可怪我勢單力薄,不能護你周全?!?/p>
“有道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往日里我醉心詩詞雅集,卻不曾涉及醫(yī)書雜記,說不準里頭便有能解你我困境之法。”
浣碧低著頭。
眼底的冷意,似要結出寒冰。
難怪女主信佛。
更難怪華妃評她口齒伶俐,巧舌如簧。
這是既要借她之口擋因果。
又短短兩句話,將殺人之事說成了她們共面的困境。
當真是好得很。
浣碧閉了閉眼。
從前她只當自己偽善,在女主身邊待習慣了,便日日戴著張假面皮。
如今看來,竟是自己道行太淺了。
話已至此。
浣碧也不能全然當作聽不懂。
那本書她翻來覆去看了不下三遍,若說對那則毒花寓言毫無印象根本不可能。
故而佯裝思索,不確定得抬起眼眸,輕輕道出,“奴婢聽聞…夾竹桃同樣有劇毒?!?/p>
夾竹桃,花朵艷麗色彩鮮妍。
宮中不少花林兩道都有夾竹桃的影子。
“不過如今并不是花期?!?/p>
浣碧依舊那副惴惴不安的樣子。
可在甄嬛飽含期待的目光中,又緩緩開口,“奴婢常去太醫(yī)院,曾結識了一學徒,那人…待奴婢極好?!?/p>
說著,她低下頭,臉紅到了耳根。
甄嬛瞧她這模樣,先是一愣后是一喜,隨即展顏而笑。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竟瞞我這么久!”
她如還在家中時,雙手往浣碧腰間撓去,惹來浣碧連連求饒。
“好小主,奴婢并非有意隱瞞!”
浣碧被抓撓得笑的有些脫力。
甄嬛見她實在受不住了,才松手,一副“給我好好交代”的模樣。
“只是相比旁人多說了兩句話罷了。”浣碧微微喘氣,小臉紅得似能滴血,不知是笑的還是羞的,扭捏解釋,“先前小主能吃的糕餅便是托他從宮外帶來?!?/p>
彼時甄嬛十分想念在家的日子。
浣碧味討她開心,如變戲法般將臻味府的糕點端上桌。
那時她問過,浣碧說是托太醫(yī)買的。
她先入為主以為是實初哥哥。
不想竟是浣碧的友人。
甄嬛心下了然,臉上狡黠一笑,“好妹妹,快告訴姐姐,那人到底是誰?我可得好生把把關!”
浣碧更是羞得不敢說話,卻被甄嬛拉住手,逃脫不了。
最后實在被磨得沒法子。
甄嬛問起她可否是真心喜歡時。
她才半推半就得點了頭,隨后真的羞惱了,“長姐!”
“好啦,我不過是問問?!闭鐙值玫搅藵M意的答案,這才沒再繼續(xù)追問。
內(nèi)心深處不知為何松了口氣。
頓覺解了兩處心憂,心情舒暢許多。
人在放松的時候,表情總是真實又淺顯。
浣碧依舊紅著臉,眼神卻一錯不錯得盯看住甄嬛。
見她神情透露出隱秘喜色。
便知道,自己想在甄嬛的真心同意下勾搭皇帝,是不可能了。
可惜,她借了甄嬛的勢入宮,就不得不先把自己包裝得再干凈無害一些。
至少,在甄嬛這個女主面前。
在有絕對把握不會被女主光環(huán)抹殺前。
她依舊得是個貼心純良的妹妹。
【系統(tǒng)提示:宿主可以不用討好任何人】
【哦,主角光環(huán)也不用嗎?】
【…..主角光環(huán)需要慢慢消磨哦,宿主加油哦!棒棒噠!】
浣碧無奈。
她又翻了翻目前各個接觸人物的好感度,看甄嬛黨清一色都在70以上,就放心多了。
于是在平復好“羞澀”情緒后,她沖甄嬛甜甜一笑,“長姐放心,我會他謹慎些的。”
“交給你的事我從來都是安心的?!闭鐙贮c頭,“若那人是個好的,我便讓他跟著溫太醫(yī)身后學,必不會虧了他?!?/p>
“是…謝小主?!变奖绦邍}噠得應了。
似乎只有在跟甄嬛獨處時,她才有這樣不穩(wěn)重的模樣。
甄嬛很吃這套,甚覺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