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辣的太陽炙烤著大地,空氣中彌漫著混凝土、汗水和廉價香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陳霄瞇著眼,將最后一塊磚穩(wěn)穩(wěn)地砌在了墻上。汗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頰滑下,
滴落在滾燙的腳手架上,瞬間蒸發(fā)。他赤著上身,古銅色的皮膚在陽光下泛著健康的光澤,
每一塊肌肉都充滿了力量感,與周圍那些因常年勞作而顯得干瘦或虛胖的工友截然不同。
“霄哥,歇會兒吧!喝口水!”不遠(yuǎn)處,一個年紀(jì)稍長的工友老李朝他喊道。陳霄笑了笑,
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拿起掛在旁邊、瓶身已經(jīng)發(fā)黃的軍用水壺,猛灌了幾口。水是溫的,
帶著一股塑料味,但在此刻,卻比任何甘露都解渴。
他來這個名為“天宸一品”的工地已經(jīng)三年了。
沒人知道他為什么一個名牌大學(xué)畢業(yè)生要來搬磚,只當(dāng)他是個腦子有點問題的怪人。
但因為他干活利索,話不多,人也和善,大家漸漸也就接納了他。就在這時,
一陣與工地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尖銳而高亢的引擎轟鳴聲由遠(yuǎn)及近。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停下了手中的活,朝工地入口望去。一輛騷粉色的法拉利SF90,
像一把鋒利的手術(shù)刀,精準(zhǔn)地切開了工地上空彌漫的塵土,然后以一個極其炫技的姿態(tài),
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臨時搭建的工棚前。車門如蝴蝶翅膀般向上展開,
一條修長、白皙得晃眼的美腿率先邁了出來,踩在了一塊滿是泥濘的石板上。
那雙價值六位數(shù)的Roger Vivier高跟鞋,瞬間沾上了凡間的塵土。緊接著,
一個穿著香奈兒最新款連衣裙,妝容精致得如同T臺模特的女孩,完整地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
陳霄的瞳孔微微一縮。是林晚。他交往了三年的女朋友。那個曾經(jīng)穿著洗得發(fā)白的T恤,
在他宿舍樓下等他,只為了給他送一碗自己親手熬的綠豆湯的女孩。那個在他累得睡著時,
會小心翼翼地幫他擦去臉上汗珠的女孩。工地上死一般的寂靜,
只剩下那輛超跑引擎尚未完全冷卻的、輕微的“嗡嗡”聲。所有人的目光,
都集中在了這個如同天外來客般的女孩,
和那個站在腳手架上、赤著上身、滿身塵土的陳霄身上。
這是一個充滿了戲劇性張力的、完美的開場。陳霄的內(nèi)心毫無波C瀾,
甚至有一絲冷漠的贊賞。他想,如果這是一個短劇的開場,這個鏡頭,這個構(gòu)圖,
這個強(qiáng)烈的視覺反差,足以在三秒內(nèi)抓住所有觀眾的眼球。林晚顯然有些不適應(yīng)這里的環(huán)境,
她微微蹙著眉,用一只手在鼻子前輕輕扇了扇,似乎想驅(qū)散空氣中那股讓她不悅的味道。
她看到了陳霄,目光在他赤裸的、沾滿汗?jié)n和灰塵的上身停留了片刻,
眼神里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有不忍,有決絕,但更多的,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冰冷的憐憫。
她踩著高跟鞋,小心翼翼地繞過地上的鋼筋和水泥袋,走到了腳手架下?!瓣愊?,
你下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彼穆曇舨淮螅诖丝痰募澎o中,
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里。陳霄沉默地看著她,然后將手中的瓦刀插在水泥桶里,
利落地從一人多高的腳手架上跳了下來。穩(wěn)穩(wěn)落地時,濺起一圈細(xì)微的塵土,
仿佛在他和她之間,劃下了一道無形的界限。他沒有說話,只是平靜地看著她。他想看看,
這個劇本,接下來會如何演繹。2“我們分手吧?!绷滞淼穆曇艉茌p,
像是在陳述一件與自己無關(guān)的事。她從一個精致的愛馬仕包里,拿出一張黑色的銀行卡,
遞到陳霄面前?!斑@里面有五十萬。我知道不多,但應(yīng)該夠你在老家付個首付,
或者做點小生意了。別再干這個了,太辛苦,也沒前途?!标愊隹粗菑埧?,
又看了看她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他注意到,她的美甲是最新流行的冰透款式,
上面鑲嵌的碎鉆,在陽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他內(nèi)心那名為“流量風(fēng)口觀察家”的冷漠人格,
開始自動分析:分手給錢,經(jīng)典橋段。作用是減輕背叛者的負(fù)罪感,
同時用金錢來衡量、并終結(jié)掉過去的感情。數(shù)額不大不小,五十萬,
對于一個普通人來說是巨款,對于她現(xiàn)在所處的階層來說,可能只是一頓飯、一個包的錢。
這個數(shù)字,本身就是一種羞辱?!盀槭裁矗俊标愊鲩_口了,
他的聲音因為長時間的沉默而有些沙啞,但異常平靜。他需要一個理由,不是為了挽回,
而是為了讓這個“劇本”的邏輯鏈完整。林晚避開了他的目光,
看向遠(yuǎn)處那座已經(jīng)封頂?shù)?、S市未來的地標(biāo)建筑——“天宸一品”的主樓?!瓣愊觯?/p>
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她幽幽地說道,“我……我被我的親生父母找到了。
他們是張家,德海地產(chǎn)的張家。我不是孤兒,我是他們失散多年的女兒?!迸叮?/p>
假千金被真豪門認(rèn)回的戲碼。陳霄心想,這個設(shè)定雖然老套,但百試不爽,
因為它能為后續(xù)所有的“嫌貧愛富”行為,提供一個看似合理的“階級跨越”的解釋。
“所以,”陳霄替她說了下去,“你要回到你的世界,而我,只屬于這片工地。
”林晚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但稍縱即逝。“抱歉。我以前以為,只要兩個人努力,
就能在一起?,F(xiàn)在我才知道,圈子不同,是無法強(qiáng)融的。
我不想以后我的朋友問起我男朋友是做什么的時候,我說……他在工地搬磚?!边@句話,
她說得很輕,卻像一根針,刺痛了周圍那些豎著耳朵聽八卦的工友們?!昂?!小姑娘,
話不能這么說!”一個粗壯的聲音響起。工頭王叔,一個四十多歲、皮膚黝黑的漢子,
走了過來。他把一條毛巾遞給陳霄,然后瞪著林晚,“搬磚怎么了?沒有我們這些搬磚的,
你們住得起高樓大廈嗎?霄哥他人這么好,你……”“你又是個什么東西?一個臭工頭,
也敢來教訓(xùn)我妹妹?”一個輕佻而傲慢的聲音,從法拉利旁邊傳來。
一個穿著花襯衫、戴著墨鏡的年輕男人,不知何時已經(jīng)下了車,此刻正斜靠在車門上,
一臉不屑地看著王叔?!案??!绷滞砜吹剿?,怯生生地叫了一聲。男人,
也就是張家的兒子張揚,走了過來,一把將林晚拉到自己身后,
像是保護(hù)一件珍貴的私有物品?!巴硗?,跟這種人廢話什么?把錢給他,我們就兩清了。
以后,你就是我們張家的大小姐,跟這些社會底層,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他上下打量著陳霄和王叔,眼神里的鄙夷毫不掩飾?!翱词裁纯矗啃挪恍盼乙痪湓?,
讓你們明天就從這個工地上滾蛋?”陳霄的嘴角,終于勾起了一抹微不可察的、冰冷的弧度。
他心里的那個聲音再次響起:標(biāo)準(zhǔn)男配角登場,作用是激化矛盾,讓女主的背叛更合理化,
同時通過極致的傲慢,為后續(xù)的“打臉”情節(jié)鋪平道路。設(shè)計得不錯,但臺詞和表演,
略顯刻意了。他沒有去看張揚,而是將目光重新投向林晚,
平靜地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這是你的選擇,對嗎?”林晚咬了咬嘴唇,
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昂?。”陳霄只說了一個字。他沒有接那張卡,而是轉(zhuǎn)身,
重新走向了腳手架。在他身后,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和一句隨風(fēng)飄散的“抱歉”。
33法拉利的引擎再次轟鳴,像一聲勝利的咆哮,帶著粉色的魅影絕塵而去,
只留下一股嗆人的尾氣和工友們復(fù)雜的議論聲?!芭?!什么東西!有幾個臭錢了不起?。?/p>
”“就是,霄哥多好的人,真是瞎了眼了……”“算了算了,都別說了,
人家現(xiàn)在是大小姐了,跟咱們不一樣?!标愊鰶]有理會身后的聲音,他重新爬上腳手架,
拿起瓦刀,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幻覺。工頭王叔,王振國,快步走了過來,
臉上還帶著未消的怒氣。“霄哥,你……你別往心里去。那種女人,不值得!
”陳霄停下手里的活,轉(zhuǎn)頭看著他,臉上沒有什么悲傷,反而是一種異樣的平靜?!巴跏?,
沒事。人各有志,強(qiáng)求不來。”王振國看著陳霄,張了張嘴,想說什么,
但最終還是化為一聲嘆息。他從自己腰間的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瓶還帶著冰碴的礦泉水,
擰開蓋子,恭敬地遞了過去:“霄哥,喝口水解解暑。”然后,
他又從包里拿出一個牛皮紙袋,從中抽出一份文件?!跋龈?,這是城東那塊地的轉(zhuǎn)讓協(xié)議,
您看一下,要是沒問題,就在這兒簽個字吧。董事長說,這事兒急。
”周圍的工友們已經(jīng)散去,各自回到了崗位。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平日里對他們呼來喝去,
威風(fēng)八面的工頭,此刻在陳霄面前,神態(tài)和語氣,恭敬得像個下屬。陳霄接過文件,
那是一份價值上百億的商業(yè)用地轉(zhuǎn)讓協(xié)議。他靠在粗糙的墻壁上,就著身后漫天的塵土,
用那只沾滿水泥灰的手,接過王振國遞來的派克金筆,
在簽名欄上龍飛鳳舞地寫下了兩個字——陳霄。
他戴著那頂十塊錢買來的、印著“安全第一”的黃色安全帽,
簽署了一份足以讓整個S市商界為之震動的協(xié)議。這一幕,
充滿了荒誕的、后現(xiàn)代的黑色幽默。簽完字,他把文件遞還給王振國,
然后拿出自己那個屏幕已經(jīng)有些裂紋的舊手機(jī),撥通了一個號碼。電話響了一聲就被接起。
“喂,臭小子,又怎么了?是不是錢又花光了?”電話那頭,
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威嚴(yán)中帶著一絲寵溺的聲音。“爸,”陳霄靠在墻上,
看著遠(yuǎn)處的天空,“我失戀了?!彪娫捘穷^沉默了幾秒鐘,隨即傳來一聲嘆息。
“唉……我就知道。你那個‘體驗生活’的游戲,也該結(jié)束了。行了,人沒事就好。
你在哪兒,我讓司機(jī)去接你?!薄疤戾芬黄罚珹區(qū)17號樓?!薄爸懒恕?/p>
”電話那頭的聲音頓了頓,又問道,“讓你受委屈的,是哪家的小姑娘?
我聽說你最近跟一個姓林的丫頭走得很近。還有,剛才振國打電話給我,
說有個姓張的小子在工地上撒野,跟你有關(guān)?”“嗯,”陳霄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
“她現(xiàn)在是張家的女兒了?!薄皬埣??哪個張家?德海地產(chǎn)那個張德海?”“對?!薄昂?,
一個靠著我們天宸集團(tuán)扶持才起來的暴發(fā)戶,也敢欺負(fù)到我陳建國的兒子頭上來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瞬間冷了下來,“行,你點個頭,我保證,那個什么張家,
明天早上太陽升起的時候,就會從S市徹底消失?!标愊龅哪樕希?/p>
露出了那種觀察家發(fā)現(xiàn)有趣獵物時的、玩味的笑容?!安唬瑒e。”他輕聲說道,“爸,
別插手。這游戲……才剛剛開始。我還沒玩夠呢?!睊斓綦娫?,
他看著遠(yuǎn)處那棟S市最頂級的CBD大樓,那是天宸集團(tuán)的總部。他知道,從這一刻起,
他不再是搬磚工陳霄了。他的三年體驗卡,到期了?,F(xiàn)在,是時候切回大號,
陪他們好好玩玩了。4林晚感覺自己像活在夢里。
回到張家那座位于半山腰的、占地數(shù)千平的奢華別墅后,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關(guān)進(jìn)浴室,仔仔細(xì)細(xì)地沖洗了兩個小時。她感覺自己身上,
似乎還殘留著工地那股廉價的、令人不適的味道。她看著鏡子里那個陌生的自己。
昂貴的衣裙,精致的妝容,還有脖子上那條哥哥張揚送的、據(jù)說價值百萬的梵克雅寶項鏈。
這就是上流社會的感覺嗎?她打開手機(jī),熟練地登錄了朋友圈。她需要向過去的世界,
正式地宣告自己的新生。她精心挑選了九張照片。有粉色法拉利的方向盤特寫,
有別墅里奢華的水晶吊燈,有擺滿了愛馬仕的衣帽間,還有一張,
是她和“哥哥”張揚的親密合影,配文是:“新的開始,新的人生。感恩所有。
”發(fā)完朋友圈,她開始刷新,享受著下面不斷跳出來的點贊和各種羨慕嫉妒的評論。
那些過去對她愛答不理的同學(xué),此刻都像換了個人,一口一個“晚晚女神”、“白富美”。
這種感覺,讓她沉醉。然而,她滑動著屏幕,卻始終沒有看到那個她最想看到,
也最怕看到的人的點贊或評論。陳霄。他就像從她的世界里,徹底蒸發(fā)了一樣。
一種莫名的失落感,悄然爬上心頭。但很快,就被她用更強(qiáng)烈的虛榮心壓了下去。
她開始更頻繁地更新動態(tài),記錄著她“上流社會”的每一天。
“在‘云頂壹號’和哥哥的下午茶,
這里的司康餅好好吃哦~” —— 配圖是她和張揚在S市最頂級的私人會所里,
背景是巨大的落地窗和窗外壯麗的城市天際線。“跟著爸爸來參加一個商業(yè)酒會,
見到了好多財經(jīng)新聞里的大人物,要努力學(xué)習(xí)呀!
” —— 配圖是她在金碧輝煌的宴會廳里的自拍,身后人影綽綽。
“周末去‘塞納左岸’做了個SPA,
感覺整個人都活過來了呢~” —— 配圖是她穿著浴袍,在一家天價會所的休息室里,
面前擺著精致的果盤。她像一個急于證明自己的小丑,賣力地表演著。她不知道的是,
在城市的另一端,一棟她只能仰望的CBD頂樓,天宸集團(tuán)總部的董事長辦公室內(nèi)。
陳霄正穿著一身舒適的居家服,懶洋洋地靠在真皮沙發(fā)上,一邊喝著手磨咖啡,
一邊用面前巨大的全息屏幕,刷著她的朋友圈。旁邊,項目總監(jiān)王振國正在恭敬地匯報工作。
“霄少,您看,這是‘云頂壹號’上個季度的財務(wù)報表。自從咱們把它收購過來之后,
利潤率一直在穩(wěn)步提升。”陳霄點了點頭,目光卻還停留在林晚那張下午茶的照片上。
“這個會所的產(chǎn)權(quán),是我們的?”“是的,霄少。整個‘云頂’商業(yè)中心,連帶那棟寫字樓,
都是天宸集團(tuán)在五年前全資收購的產(chǎn)業(yè)?!标愊鲇謩澋较乱粭l,林晚參加酒會的自拍。
“這個‘金樽’宴會廳,也是我們的?”王振國笑了:“霄少,S市排名前十的五星級酒店,
有七家是咱們集團(tuán)控股或參股的。這個‘金樽’,就是咱們自家開的?!标愊隼^續(xù)劃著,
看到了那張SPA的照片。“那這個‘塞納左岸’……”“也是咱們的?!蓖跽駠讨Γ?/p>
補(bǔ)充道,“嚴(yán)格來說,張小姐這幾天所有‘打卡’消費的場所,最終的錢,
都流回了咱們天宸的口袋。她就像一只在我們自家院子里,
炫耀自己找到了幾顆玉米粒的小倉鼠?!标愊雎勓裕K于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看著屏幕上那個努力扮演著“名媛”角色的林晚,眼神里沒有憤怒,
只有一種近乎于上帝視角的、饒有興致的玩味。她以為自己飛上了枝頭,
進(jìn)入了一個全新的、閃閃發(fā)光的世界。她卻不知道,她所謂的新世界,
她引以為傲的整個CBD,都只是他家的后花園而已。這場游戲,真的越來越有趣了。
5陳霄搬出了那個位于城中村、月租八百的工地宿舍。王振國本來想派一個車隊來接他,
被他拒絕了。他只是背著一個簡單的雙肩包,坐上了S市最擁擠的4號線地鐵,
在晚高峰的人潮中,回到了城市的中心。他要去的地方,
是“天宸一品”A區(qū)17號樓——也就是他搬了三年磚的那棟樓的正對面,
另一座更高、更奢華的公寓樓,“天宸·云境”的頂層復(fù)式。這里是他的私人住所,
整個S市只有不超過五個人知道它的存在。指紋、虹膜、聲紋三道驗證后,
厚重的裝甲門無聲地滑開。映入眼簾的,不是金碧輝煌的俗氣,
而是一種極致的、低調(diào)的奢華。巨大的落地窗占據(jù)了整整兩面墻,270度的視角,
可以將整個S市最繁華的夜景,盡收眼底??諝庵?,
有智能香氛系統(tǒng)散發(fā)出的、淡淡的雪松和白麝香的味道。陳霄將背包隨意地扔在玄關(guān),
光著腳踩在柔軟的羊毛地毯上。他走到一個幾乎占了半面墻的巨大酒柜前,
隨手拿出一瓶82年的拉菲,給自己倒了一杯。他端著酒杯,走到落地窗前。窗外,
華燈初上,車流如織,整個城市像一條由燈光組成的、璀璨的銀河。而在這片銀河的正中央,
就是他剛剛離開的那片工地——“天宸一品”。此刻,工地上依舊亮著星星點點的燈火。
那是工人們在加班加點地趕工期。他甚至能想象出,老李他們正蹲在工棚前,
吃著十五塊錢一份的盒飯,吹著牛,聊著家長里短。工地的風(fēng),是熱的,帶著汗味和塵土,
卻真實得讓人踏實。而這頂樓的風(fēng),透過中央空調(diào)的過濾,是恒溫的,帶著雪松的香氣,
卻冰冷得讓人孤獨。陳霄晃了晃杯中的紅酒,看著那醇厚的液體在杯壁上掛出優(yōu)美的弧線。
他開始思考。這三年的“體驗生活”,到底是為了什么?起初,
只是因為對家族安排好的人生感到厭倦。他想看看,脫離了“陳霄”這個姓氏,
他自己到底能活成什么樣。他選擇了最底層的體力勞動,
想體驗最純粹的、一分耕耘一分收獲的快樂。在那里,他遇到了林晚。他承認(rèn),最初的林晚,
善良、堅韌、美好。她會因為他手上磨出的水泡而心疼得掉眼淚,會用自己兼職賺來的錢,
偷偷給他買一雙好一點的勞保鞋。在那段日子里,他幾乎快要忘了自己是誰。他甚至想過,
如果能和她一起,就這樣在S市買個小房子,開個小店,過一輩子,似乎也不錯。
這是一種很危險的念頭。對于他這個位置的人來說,“戀愛腦”是最致命的病毒。所以,
林晚的離開,從某種意義上說,是好事。她像一劑強(qiáng)效的清醒劑,
將他從那個“普通人的幸?!钡拿缐糁?,徹底打醒。他抿了一口紅酒,口感絲滑,回味悠長。
他不再糾結(jié)于“背叛”本身。作為一個冷靜的觀察者,他現(xiàn)在更感興趣的,
是林晚這個“樣本”。一個在極短時間內(nèi),經(jīng)歷了階級躍遷和價值觀重塑的個體,
她后續(xù)的行為模式,會如何演變?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自己引以為傲的“豪門”,
只是別人棋盤上的一顆小卒子時,她又會作何反應(yīng)?這比單純的報復(fù)和打臉,有趣多了。
窗外,天色漸暗,一場醞?pad?的夏雨,毫無征兆地傾瀉而下。頂樓的公寓里,
安靜得只能聽見雨點敲打在玻璃上的聲音。
陳霄看著窗外那片在風(fēng)雨中顯得有些飄搖的工地?zé)艋穑瑢⒈械募t酒一飲而盡。游戲,
該進(jìn)入下一章了。6張揚最近很春風(fēng)得意。自從妹妹林晚被認(rèn)回,
他們張家在S市的社交圈里,地位都仿佛高了一截。他換了新車,
一輛爆改的蘭博基尼Urus,還交了個新女友,一個有點名氣的網(wǎng)紅。這天,他開著新車,
載著新女友,在市區(qū)兜風(fēng)。網(wǎng)紅女友指著遠(yuǎn)處那片氣派的建筑群,嗲聲嗲氣地問:“揚哥,
那里就是‘天宸一品’吧?聽說房價二十萬一平呢!我們以后也住這里好不好?
”張揚被捧得有些飄飄然,他一拍方向盤:“住這里算什么!這片地,
要不是姓陳的那家捂得緊,我爸早就拿下了!”他說著,腦子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那個在工地上讓他丟了面子的搬磚工,陳霄,不就在那里嗎?他妹妹的前男友。
一個惡毒又刺激的想法涌上心頭。他要開著這輛幾百萬的豪車,去那個窮鬼面前,
好好地炫耀一番,把上次丟的面子,連本帶利地找回來?!白€(wěn)了,寶貝。
哥帶你去看個好戲。”張揚一腳油門,蘭博基尼發(fā)出一聲咆哮,
朝著“天宸一品”的工地入口沖了過去。工地的保安攔住了他?!跋壬@里是施工重地,
閑人免進(jìn)?!睆垞P墨鏡一摘,囂張地把頭探出窗外:“瞎了你的狗眼!知道我是誰嗎?
我找你們工地上一個叫陳霄的!讓他滾出來見我!”他這么一嚷嚷,
立刻吸引了不少工人的注意。正在巡視工地的王振國聞聲趕來,看到是張揚,
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他還沒開口,他耳朵里戴著的、極其隱蔽的藍(lán)牙耳機(jī)里,
傳來了一個平靜的聲音。是陳霄。他此刻正在頂樓的公寓里,通過工地的監(jiān)控,
看著樓下發(fā)生的一切?!巴跏澹次艺f的做。”王振國心領(lǐng)神會,
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冰冷而公式化。他走到車前,敲了敲車窗?!斑@位先生,請你立刻離開,
否則我們有權(quán)對你的違規(guī)闖入行為,采取必要措施。”“喲呵?嚇唬我?”張揚被逗樂了,
“一個破工頭,跟我倆裝什么大尾巴狼?我就不走,你能把我怎么樣?來,你動我一下試試?
”他說著,還故意往前開了一點,車頭幾乎要頂?shù)酵跽駠耐?。王振國冷冷地看著他?/p>
拿出對講機(jī),用一種不帶任何感情的語調(diào)說道:“A區(qū)3號推土機(jī),B區(qū)5號推土機(jī),
聽到請回答?!薄笆盏??!薄笆盏健!睂χv機(jī)里傳來兩聲回應(yīng)。幾秒鐘后,
伴隨著巨大的引擎轟鳴聲和履帶壓過地面的“嘎吱”聲,
兩臺黃色的、如同鋼鐵巨獸般的推土機(jī),從兩個不同的方向,緩緩地開了過來,一前一后,
將張揚那輛囂張的蘭博基尼,穩(wěn)穩(wěn)地夾在了中間。推土機(jī)巨大的鏟斗,
就懸在蘭博基尼昂貴的車漆上方,只要稍稍落下,就能把它壓成一堆廢鐵。
張揚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身邊的網(wǎng)紅女友,更是嚇得花容失色,發(fā)出一聲尖叫。
“你……你們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們,別亂來!這車五百多萬!”張揚的聲音都有點發(fā)顫了。
王振國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像在看一個白癡?!艾F(xiàn)在,可以談?wù)勀闼疥J工地,
并企圖沖撞我方工作人員的問題了嗎?”張揚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他感覺自己被前所未有地羞辱了。他猛地推開車門,跳下車,指著王振國的鼻子吼道:“好!
你好樣的!你個狗工頭,你等著!你不就是想要錢嗎?開個價!
老子今天就連你這破工地一起買了!”他從錢包里掏出一張黑色的銀行卡,狠狠地摔在地上。
“看清楚了!無限額度的黑卡!說吧,多少錢,老子現(xiàn)在就給你轉(zhuǎn)賬!”頂樓公寓里,
陳霄看著監(jiān)控畫面中張揚那副色厲內(nèi)荏的蠢樣,端起咖啡,輕輕地抿了一口。他對著耳機(jī),
慢悠悠地說道:“王叔,問問他,知不知道他爸,為了拿到我們天宸一個子公司的裝修工程,
昨天晚上在酒桌上,給你敬了多少杯酒?”7王振國彎下腰,
撿起了地上那張所謂的“黑卡”。他用兩根手指夾著,像夾著一片垃圾,在張揚面前晃了晃。
“無限額度?張少爺,你可能對‘無限’這個詞有什么誤解。”王振國的嘴角,
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嘲諷,“這張卡,在我眼里,連買我們工地上的一車水泥都不夠。
”“你他媽放屁!”張揚徹底被激怒了,“你知不知道我爸是誰?
我爸是德海地產(chǎn)的董事長張德海!整個S市,誰不給我爸幾分面子?你個臭工頭,
敢這么跟我說話,我讓我爸明天就收購你們這個破施工隊!”周圍的工友們都停下了活,
遠(yuǎn)遠(yuǎn)地圍了過來看熱鬧。他們雖然聽不清具體在說什么,
但看到不可一世的富二代被工頭懟得跳腳,都覺得解氣。“你爸是張德海?
”王振國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他拿出手機(jī),當(dāng)著張揚的面,撥通了一個號碼,
并且按下了免提鍵。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通了?!拔??王總監(jiān)!您好您好!哎呀,
您可是稀客啊,怎么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電話那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