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不是掩護,而是另一種暴露。”
02:22
童家巷暗渠出口,嘉陵江水位倒灌,冰水漫過膝蓋。
林見螢把顧惟的微型電臺舉高,像托著一盞隨時會熄滅的燈。
小燕京打前鋒,貓著腰鉆進磚拱暗道,用燈籠柄敲壁磚,三長兩短——
回聲沉悶,說明前方無人埋伏。暗渠盡頭是一面銹蝕鐵柵,柵外是17號后院。
院墻爬滿常春藤,枯葉在風里嘩啦作響,像無數(shù)紙錢。
林見螢抬眼,看見二樓木窗后閃過一點紅光:
燈滅、亮、再滅——三下。
接頭暗號對上了,但她反而更緊張:沈一墨為什么算得這么準?02:27
她拔出鈦合金筆刀,割斷鐵柵上的麻繩。
門軸發(fā)出老人咳嗽般的吱呀聲。
院內(nèi),一棵老黃桷樹把枝椏伸進夜空,樹影落在青瓦上,像裂開的黑甲。
樹下站著一個人,提防風燈,燈罩用藍布半遮——
沈一墨,長衫灰白,左手缺指,右手握一把柯爾特手槍,槍口朝下?!傲中〗?,”他聲音不高,卻像手術(shù)刀,“你遲到了七分四十秒。”
林見螢反問:“你算到爆炸?”
沈一墨沒答,只把槍口微微一偏,指向她身后——
顧惟拖著傷腿從暗渠口爬出來,血順著褲管滴在石板上,嗒、嗒、嗒。沈一墨瞇眼:“軍統(tǒng)的人?”
顧惟抬手,亮出半枚銅紐扣,與林見螢懷里的嚴絲合縫。
“自己人。”顧惟喘得像破風箱,“至少今晚是?!?/p>
沈一墨盯了他兩秒,突然收槍,側(cè)身讓路:“進來,再晚三分鐘,巡邏艇就封江?!?2:31
屋內(nèi)沒有燈,只有壁爐里一簇將熄的炭火。
空氣混著來蘇水、鴉片膏和潮濕木頭的味道。
客廳正中擺一張老式手術(shù)臺,白瓷托盤上排列鑷子、彎盤、羊腸線——
像深夜的刑場,又像黎明前的產(chǎn)房。沈一墨把顧惟按到手術(shù)臺上,剪開血衣。
“子彈擦過鎖骨,沒斷骨,但創(chuàng)口有火藥殘渣?!?/p>
他抬眼,“小姐,會遞鉗子嗎?”
林見螢點頭,動作嫻熟得讓沈一墨挑眉。02:38
無影燈亮起瞬間,林見螢看清室內(nèi)更多細節(jié):
墻上掛著 1938 年的《新華日報》頭版,標題用紅筆圈出“血債”二字;
玻璃柜里擺滿瓶瓶罐罐,標簽用日語寫“鼠疫·干燥菌”;
最詭異的,是壁爐上方釘著一張手繪地圖——
重慶老城區(qū),每條街巷都標注了高射炮位、水井、暗渠,連十八梯隧道換氣孔都標得清清楚楚。林見螢?zāi)描囎拥氖忠活D:
這分明是日軍空襲用的“燒光圖”。
而沈一墨,卻在用它救人。02:45
縫合到最后兩針,顧惟突然抓住林見螢的手腕,
力道大得讓她差點把剪刀掉進創(chuàng)口。
“電臺?!彼吐曊f,“密碼本在底蓋,但底蓋里還有第二層?!?/p>
林見螢愣住。
顧惟用眼神示意:隔墻有耳。沈一墨打結(jié)、剪線,動作干凈得像在完成一件藝術(shù)品。
“好了?!彼驴谡郑冻鲆粋€極淺的笑,“欠我一條命?!?/p>
顧惟撐起上身:“欠你兩條,還有門外那條巡邏艇?!?/p>
沈一墨不置可否,轉(zhuǎn)身打開壁櫥,掀掉一塊活動木板——
黑洞洞的槍口露出來:一挺捷克式輕機槍,彈鏈閃著黃油光?!按侨哲姷?,機槍是中國的?!?/p>
他看向林見螢,“林小姐,你會開保險嗎?”02:52
院外傳來汽艇引擎,突突突,像野獸在啃木頭。
探照燈白光掃過樹梢,窗欞的影子在地板上奔跑。
沈一墨把機槍遞給顧惟,自己從抽屜摸出兩顆甜瓜手雷。
“你們走暗河,我斷后。”林見螢卻走向壁爐,指尖在地圖十八梯位置敲三下:
“不,我們換條路?!?/p>
她抬頭,火光在她眸底跳動,“去地下 50 米,日軍炸不到的地方。”沈一墨瞇眼:“你要進隧道?”
林見螢點頭:“隧道換氣孔直通儲奇門碼頭,那里 03:15 有鹽幫小船?!?/p>
她頓了頓,聲音低得只有三人聽見:
“而且,隧道里有我需要的東西——1941 年的‘紫密’母本殘頁?!鳖櫸┩左E縮。
沈一墨卻笑了,笑得像手術(shù)刀劃開皮膚:
“原來今晚的主角,不是槍,是密碼。”03:00
汽艇靠岸,皮靴踏碎青石板。
探照燈白光刺破窗紙瞬間,壁爐火光熄滅。
黑暗里,林見螢把銀戒指套回自己無名指——
圈口太大,她用醫(yī)用膠布纏了兩圈,像給自己打了一枚臨時婚戒。倒計時在她腕上閃成猩紅:
【729:18:00】她最后看了一眼手術(shù)臺——
血跡未干,羊腸線在燈下泛著冷光,像一條被拉直的時間線。下一秒,三人同時轉(zhuǎn)身,
推開壁爐后隱藏的鑄鐵門,
踏進一條更黑、更窄、更漫長的隧道。而隧道盡頭,
1941 年重慶的第一場隧道大火,正在悄悄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