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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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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館的白熾燈在頭頂發(fā)出輕微的嗡鳴,像夏日午后懶怠的蟬聲。

林薇指尖劃過泛黃的線裝書,《雁回時》的批注在她筆下洇開淺藍墨水,

暈染了“阮惜文”三個字。史料里的字跡刻板如碑:“阮惜文,阮家嫡女,嫁與莊仕洋為妻,

孕中遭妾室所害,雙腿致殘,終以瘋癲終其一生?!彼龑χ@行字嘆氣,

指尖無意識敲著桌面。窗外的梧桐葉被風卷著掠過玻璃,影子投在書頁上,

像誰在紙上抖落的碎墨。這個在權(quán)謀劇里被稱作“血色蘭草”的女子,

總讓她想起老家池塘里被霜打蔫的蘆葦——看著彎折,根須卻在泥里攥得死緊,

藏著不肯斷的生機。桌角的臺燈忽然發(fā)出刺啦一聲,燈絲爆出一串金紅的火花。

電流竄過指尖的瞬間,林薇聽見書頁嘩啦作響,像是有無數(shù)只手在翻動時光。

眼前的文字扭曲成漩渦,她伸手去抓,卻只抓住一片驟然襲來的黑暗。

雕花拔步床的帳幔垂落如深潭,孔雀藍的絲線在昏暗里泛著幽光。

林薇在一片馥郁的沉水香里睜開眼,鼻腔里灌滿了這種過于濃郁的香氣,

像是要把人從頭到腳腌透。“夫人,該進安胎藥了?!毖诀咔嗪痰穆曇粼趲ね忭懫?,

帶著小心翼翼的怯懦,尾音像被露水打濕的蛛絲。林薇猛地坐起身,綢緞睡衣滑下肩頭,

露出一片蒼白的肌膚。銅鏡就立在床尾,黃銅鏡面磨得發(fā)亮,

映出一張陌生的臉——眉峰如遠山含黛,眼尾卻帶著倔強的紅,正是史料里記載的阮惜文。

林薇的心臟驟然縮緊,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她記得這段情節(jié),

那碗褐色的藥汁里摻著水銀霜,原主就是這樣渾渾噩噩地喝下,最終在產(chǎn)床上落下終身殘疾,

成了深宅里任人擺布的木偶。她扶著床頭坐起,指腹撫過冰涼的妝匣邊緣。

紫檀木的匣子上雕刻著阮家標志性的蘭草紋,葉片蜷曲如刃,此刻卻像無數(shù)細小的刀鋒,

抵著她的掌心。妝匣鎖扣是純銀打造的,刻著“惜文”二字,是原主及笄時父親送的禮物。

“夫人?”青禾又喚了一聲,腳步在門外踟躕。“進來吧。”林薇定了定神,

讓聲音盡量貼近原主的柔婉,卻在尾音里藏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冷。藥碗被捧進來時,

白瓷碗沿還沾著兩粒未擦凈的藥渣。氤氳的熱氣里浮著一絲極淡的金屬腥氣,

像生銹的鐵釘釘進木頭——是水銀霜的味道。林薇盯著青禾低垂的眼睫,

那姑娘的睫毛上還沾著點廚房的煤灰,顯見得是剛從灶房過來。她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肩膀抖得像風中的落葉。身子一歪,藥碗“哐當”砸在金磚地上,

青瓷碎裂的脆響在寂靜的屋里炸開,驚得梁上的燕巢都動了動。碎瓷片飛濺的瞬間,

她瞥見門簾被人從外掀起,周姨娘的身影像一抹暗紅的影子滑進來。

那身水紅色褙子在昏暗的室內(nèi)格外扎眼,像一攤未干的血,領口繡的纏枝蓮紋被漿洗得發(fā)硬,

反倒顯出幾分刻薄?!鞍パ?,姐姐怎么如此不小心?”周姨娘的聲音甜得發(fā)膩,

珠翠在鬢角叮當作響,像檐角下掛著的風鈴,“這可是老爺特意讓人尋來的滋補藥材,

長白山的老山參呢?!绷洲蔽嬷乜诖?,指尖在一片狼藉的碎瓷片里摸索,

找準一塊最鋒利的邊緣用力一按。血珠立刻滲出來,順著指縫滴在褐色的藥汁里,

暈開一朵詭異的花。她抬起淚眼看向匆匆趕來的莊仕洋,聲音帶著原主特有的嬌弱,

卻字字清晰:“夫君,這藥里...好像有東西扎手。

”她故意將血跡斑斑的指尖舉到他眼前,“家父在世時,曾教過我辨識毒物,說水銀入胎,

可是要母子俱亡的。”莊仕洋的臉色變了變。他穿著石青色常服,腰間玉帶束得很緊,

勒出腰線的同時,也顯出幾分刻意的威嚴。

林薇注意到他右手手指在袖擺下蜷縮了一下——那是原著里寫過的細節(jié),

每當他心虛時便會如此,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想藏起自己的不安。“不過是失手摔了碗,

哪來這么多胡話?!鼻f仕洋的聲音冷硬,卻在周姨娘上前收拾時,忽然揮了揮手,“不必了。

陳嬤嬤,你去煎一碗來,親自盯著火候。”周姨娘的笑容僵在臉上,鬢角的珠釵晃了晃,

像是在替她不平。夜深人靜時,陳嬤嬤捧著藥渣進來。老仆的手枯瘦如柴,指節(jié)處布滿裂口,

是常年做粗活留下的痕跡。她捻起一點灰白色粉末,放在鼻尖輕嗅,忽然渾身一顫:“夫人,

確實是水銀霜?!甭曇舭l(fā)顫,帶著后怕,“當年老夫人就是...就是中了這毒,

到死都沒能伸直手指?!绷洲笨粗鴬y匣里那支累絲嵌寶的銀簪,

簪頭的珍珠在燭火下泛著冷光。她忽然拔下來,尖銳的簪尖刺破指尖,將血珠滴在藥渣上。

暗紅的血暈在白瓷碟里慢慢散開,像一朵在暗夜里綻放的罌粟,妖艷而危險?!皨邒撸?/p>

從今日起,我們得學著自己護著自己了?!彼龑⒆钿h利的一塊碎瓷片收進妝匣暗格,

鎖扣發(fā)出輕響,“這是莊家欠我們的第一筆賬?!贝巴獾脑鹿饴┻^窗欞,

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梧桐葉的影子和窗格的影子交疊,像誰撒了一地的碎銀,

又像誰沒擦干凈的淚痕。林薇摸著小腹,那里有一個微弱的生命在搏動,

忽然覺得掌心的傷口也不那么疼了。莊家的宴席總帶著一股子揮之不去的沉郁,

像梅雨季節(jié)晾不干的綢緞。林薇坐在輪椅上,看著滿桌的珍饈——水晶肘子泛著油光,

糖醋鯉魚的尾巴翹得老高,芙蓉雞片白得像雪??蛇@一切在她眼里,都像是蒙著一層灰。

周姨娘就坐在對面,水紅色褙子換成了石青色,領口卻別著一朵艷俗的紅絨花,

像貼在素布上的血漬。她正用銀簽挑著燕窩,眼角的余光時不時掃過來,帶著幾分探究。

林薇忽然抓起湯碗,手腕一揚,乳白的湯汁“嘩啦”潑在周姨娘身上。熱湯燙得她尖叫起來,

綢緞上洇出丑陋的漬痕,像一幅被弄臟的畫。“上面有蟲子!”林薇尖聲叫喊,

手指著莊仕洋的烏紗帽,那頂代表功名的帽子在她眼里,倒像是個爬滿了蛆蟲的糞堆,

“好多好多蟲子在爬!咬得人好疼!”賓客們嘩然,杯盞碰撞的聲音戛然而止。

有人捂住嘴偷笑,有人面露鄙夷,還有人眼神閃爍,像是在盤算著什么。莊仕洋的臉色鐵青,

握著酒杯的手指關節(jié)泛白,指節(jié)敲著桌面,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林薇卻不管不顧,

抓起案上的葡萄往地上摔。紫黑色的汁液濺在青磚上,像一串串凝固的血珠,

順著磚縫往下滲,仿佛要滲進這宅院的骨頭里。她知道,從這一刻起,

“瘋婦”阮惜文的名聲會傳遍京城,但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偽裝——一個瘋子,

從來不會被真正提防。陳嬤嬤在夜里扶她回房時,棉鞋踩在地毯上,發(fā)出沙沙的輕響。

走到回廊拐角,老仆忽然壓低聲音:“夫人,宇文公子來了,在偏廳等著。

”林薇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東西蟄了一下。宇文長安,原主的青梅竹馬,

那個在史料里為阮家冤案奔走十年的世家公子。她對著廊柱上的銅鏡理了理鬢發(fā),

故意將一支金步搖插歪,露出一截皓腕上的淤青——那是今早“發(fā)瘋”時撞在廊柱上的痕跡,

青紫色的一塊,像朵開敗的花。偏廳的沉香燃得正旺,煙氣順著雕花的窗欞往外飄,

在月光里擰成細蛇。宇文長安穿著月白長衫,袖口繡著暗紋,見她進來便起身,

腰間的玉佩撞出清越的聲響。他眼底的痛惜藏不住,像盛在玉碗里的清水,一眼就能看透。

“惜文...”他剛開口,就被林薇打斷?!伴L安哥哥。”她的聲音突然尖利,

像被風吹斷的琴弦,“你看這蘭花,都快枯死了?!彼钢干系呐柙?,那是阮家舊物,

蘭草的葉子黃了大半,蔫蔫地搭在盆沿,“澆水的人要是不用心,再好的花也活不成。

”宇文長安的瞳孔縮了縮。他袖口微動,像是冷,又像是緊張,

露出里面繡著的蘭草暗紋——那是當年阮家定親時,原主親手繡的,針腳細密,

藏著少女的心事。林薇忽然抓起桌上的銀簪,猛地劃破他的袖口。絲綢裂開的聲音很輕,

卻像一把刀劃在心上?!斑@針腳太疏了,該補補才是?!彼嶂^,笑容天真又殘忍,

像個不懂事的孩子。銀簪落地的脆響里,她看見宇文長安的指尖在顫抖。

他彎腰撿簪子的瞬間,林薇飛快地說:“佛堂后墻,第三塊磚?!甭曇糨p得像嘆息,

被沉香的煙氣卷著,散在空氣里。幾日后的深夜,陳嬤嬤扶著林薇去佛堂。月光穿過窗欞,

在青磚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像一塊被打碎的鏡子。佛龕上的觀音像蒙著薄灰,

嘴角的慈悲笑容在暗處顯得有些詭異。林薇故意從輪椅上摔下來,膝蓋磕在磚地上,

發(fā)出悶響。她借著起身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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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11 20:02: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