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六弟,我怎么聽說,今日你把那戲子也帶來了?”
“我與她已經(jīng)定親了,我?guī)釈D參加家宴,有何不可?”
曾游韶看向四皇子,似笑非笑。
“我要沒記錯的話,四哥曾在青樓一擲千金,讓父皇發(fā)了很大的火?!?/p>
“你!”
三皇子按住四皇子,沉聲道:
“你怎么講話的?他是你四哥!”
“再者說,你們的親事父皇并未點頭,如何算得定親?”
“我今日就是求父皇下詔的,不勞三哥費心。”
“今日驚瀾也說會帶家眷來,大家就不要如此苛刻了?!?/p>
太子出聲制止道,殿內(nèi)才安靜下來。
很快,衛(wèi)驚瀾帶著謝念念走進來,坐在最邊緣的位置。
衛(wèi)家滿門犧牲后,他便被養(yǎng)在宮里一段時間,皇上也拿他當成自己的孩子對待。
直到他立下赫赫戰(zhàn)功,被封為大將軍后,他才搬出宮自立門戶。
這次家宴,他也是第一次帶謝念念來。
“見過太子妃、皇子妃,我是謝念念?!?/p>
她堆起笑臉同在場的女眷打招呼,卻發(fā)現(xiàn)她們并沒有什么反應。
見沒人理自己,她頓時臉上有些掛不住。
“沒事,只要我們禮數(shù)夠了便可?!?/p>
宮仆已經(jīng)開始上菜,曾游韶身旁的位置卻始終空著。
四皇子嬉笑道:
“你的小戲子倒和父皇一樣身份尊貴,竟然如今還未到?!?/p>
“四皇兄,這不來了嗎?”
曾游韶見到人影,立刻起身去接。
來人逆著光走進來,直到走到殿中,眾人才看清她的模樣。
女子面上覆著薄紗,只露一雙清冽如寒潭的眼,身姿纖細,看起來便是一位清秀麗人。
忽然席間一陣輕嘩,隨即是杯盞落地的脆響。
姜若泠抬眼,正撞進兩道驚裂的視線里。
衛(wèi)驚瀾原本正同七皇子講話,目光投過來時,卻驟然凝住。
他的瞳孔驟縮,里面翻涌著驚異。
他死死盯著姜若泠的臉,仿佛要將那層薄薄的面紗看穿。
兩年前那場大火,沖天的火光里,他親手將她埋在樹下,夜夜被夢魘纏繞。
可眼前這人雖然遮住了大半張容顏,但眉骨的弧度,眼角那粒極淡的痣,都與他刻在骨血里的那個人,分毫不差!
他的呼吸忽然間急促起來,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聲音干澀低啞。
“你......”
還未發(fā)出聲音,那人卻已經(jīng)將眼神分到他的身側(cè)。
謝念念臉上的溫婉笑意瞬間僵住,血色褪得一干二凈,只剩下死灰般的慘白。
她下意識地攥緊了袖口,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掐進掌心,用疼痛維持著最后一絲清醒。
這人的身形與姜若泠太過相似,哪怕只看見了露出的眉眼,她的心里也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慌。
謝念念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針,死死扎在姜若泠身上,里面藏著深不見底的城府。
這種想法一旦浮現(xiàn),她只覺得渾身血液都在倒流,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敢問姑娘是?”
她勉強擠出笑容,顫抖的聲線卻暴露了她的情緒。
姜若泠屈膝行了個標準的禮,聲音平靜無波。
“見過太子、太子妃、各位皇子與皇子妃,妾身姜瓷,正在同六殿下議親。”
“初來乍到,若有失禮之處,還望海涵?!?/p>
她抬眸,眼神清澈坦然,望向衛(wèi)驚瀾時,甚至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茫然:
“將軍與令夫人認得妾身?”
衛(wèi)驚瀾的心狠狠一沉,心情復雜。
那眼神里的疏離,陌生得像一把鈍刀,割得他生疼。
是了,她若真的活著,怎會如此平靜?
可那眉眼,那神態(tài)......
謝念念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明顯松了口氣。
“瞧我,許是認錯人了。姜瓷姑娘的眉眼與一位故人有幾分相似罷了?!?/p>
“姑娘快請入座吧。”
姜若泠淺淺一笑,在曾游韶身邊入了座。
她垂下眼簾,掩去眸底一閃而過的寒芒。
衛(wèi)驚瀾望著她的側(cè)臉,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攫住。
泠兒,是你嗎?
謝念念看著他魂不守舍的模樣,又看向那個令她心神不寧的身影,只覺得徹骨的寒意從腳底升起,沿著脊椎爬遍全身。
而這場家宴,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