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直接掛了電話。
沈青對我的要求卻越來越嚴苛。
拉片分析越來越細。
觀察生活要去更復雜的地方。
比如火車站離別大廳深夜急診室。
臺詞訓練加入了更多情感爆發(fā)力的練習。
「憤怒！不是讓你瞪眼吼！是那股氣憋在胸口，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感覺！」
「悲傷！不是嚎！是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但你就是不讓它掉下來！」
「喜悅！不是傻笑！是由內(nèi)而外，讓觀眾能跟著你一起嘴角上揚！」
我經(jīng)常被她罵得狗血淋頭，感覺自己一無是處。
偶爾，她會給我一些小機會。
話劇團的龍?zhí)祝鎻V告里的路人甲，網(wǎng)絡電影里一閃而過的服務員。戲份都很少，但我每次都拼盡全力。
沈青還是那句：「還行。」或者，「比上次強點?！?/p>
日子在枯燥和微小的進步中過去。
我屏蔽了外界關于蘇玥的喧囂。
我知道，那只是空中樓閣。
轉(zhuǎn)機出現(xiàn)在半年后。
一部備受矚目的大制作電影《無聲的河》開始全國選角。
導演是拿過國際大獎的陳墨，出了名的嚴苛，只認演技不認流量。
電影聚焦聾啞人群體的生活與抗爭，對演員的要求極高。
楊莉動用所有人脈，為蘇玥爭取到了其中一個重要配——女主角的妹妹，一個性格有些叛逆最終被姐姐感化的健全女孩。
戲份吃重，很有發(fā)揮空間。
沈青也拿到了資料。
她翻看很久，指著其中一個角色問我：「這個，敢不敢試？」
我一看，心猛地一跳。
角色叫林秀。
一個先天聾啞的農(nóng)村女孩。
戲份不算特別多，但極其復雜，貫穿全片。
她生活在無聲的世界里，卻有著最豐富的內(nèi)心和倔強的生命力。
她目睹了家庭的苦難和姐姐（女主角）的掙扎。
她的眼神，是整部電影的底色之一。
沒有一句臺詞。
全靠眼神表情肢體語言。
難度太大了。
「陳墨導演的戲，試鏡就是戰(zhàn)場。沒有真本事，連門都進不去?！?/p>
沈青看著我，「怕了？」
我攥緊了拳頭。
上輩子被按頭認罪的憋屈，被至親背叛的冰冷，還有在沈青這里日復一日磨礪出的那點不甘心，一起涌上來。
「不怕?！刮艺f，「我想試。」
沈青點點頭：「好。準備吧?！?/p>
她把所有能找到的關于聾啞人的紀錄片書籍真實案例都堆給我。讓我去聾啞學校做義工。
當然是沈青托了關系，以“體驗生活”的名義，近距離觀察那些孩子們。
我戴上耳塞，試圖感受無聲的世界。
一天，兩天......那種與外界徹底隔絕的恐慌和孤獨，幾乎讓人窒息。我學著用手語交流，觀察他們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感受他們?nèi)绾斡醚凵窈椭w表達喜怒哀樂。
我把自己關在工作室的小排練間里，一遍遍揣摩林秀。
她看到姐姐被欺負時的憤怒和無力感。
她偷偷學手語想幫姐姐分擔時的倔強。
她在田野里奔跑時，那種暫時拋開苦難的自由和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