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夫君和白月光聯(lián)手灌下毒酒,尸骨拋于亂葬崗的那一夜,大雪紛飛。野狗啃食我的血肉,
寒風(fēng)刺穿我的魂魄。我恨透了這世間所有人——將我當(dāng)做棋子獻(xiàn)給權(quán)貴的父親,
眼看我被欺凌卻只顧自己前程的兄長,為了往上爬將我推入深淵的竹馬,
還有親手了結(jié)我的夫君。如果有來生,我只求,再也別遇見他們。
或許是上天聽到了我的祈愿,我真的重生了?;氐搅耸鶜q,一切悲劇尚未開始之時(shí)。
這一次,我不想報(bào)復(fù),不想爭斗,我只想快點(diǎn)去死,去尋求解脫。于是我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走向府中最深的寒潭。冰冷的湖水沒過我的腳踝,膝蓋,
腰際……就在我準(zhǔn)備沉入水底時(shí),一雙顫抖的手臂從身后死死地抱住了我?!鞍⒄眩〔灰?!
哥哥求你了,別做傻事!”我回頭,看見我那向來清冷自持的兄長沈清晏,此刻竟?jié)M臉淚水,
眼神里是鋪天蓋地的驚恐與悔恨。他死死箍著我,仿佛抱著此生唯一的珍寶,
聲音嘶啞地哀求:“是哥哥錯(cuò)了,哥哥上輩子對不起你……求你,
再給哥哥一次機(jī)會(huì)……”1“阿昭!阿昭!你看看我,我是哥哥??!
”沈清晏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他把我從冰冷的潭水里拖拽上岸,
用自己名貴的云錦外袍將我裹得密不透風(fēng)。他的體溫暖得嚇人,也燙得嚇人。
我愣愣地看著他。上輩子的沈清晏,是京都有名的端方君子,清冷如玉,
對我這個(gè)同父異母的妹妹,雖有兄妹之名,卻淡漠疏離。他永遠(yuǎn)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即使我被主母苛待,他也只會(huì)淡淡說一句:“阿昭,你當(dāng)忍讓?!蔽冶桓赣H送入皇家,
成為三皇子妃用來鞏固權(quán)勢時(shí),他正在翰林院為了自己的青云路奮筆疾書,
只是托人送來一句話:“此乃家族榮耀,切勿任性?!蔽宜狼埃压倬佣?,風(fēng)光無限。
而我,不過是他人生履歷上,一個(gè)無足輕重、甚至有些礙眼的污點(diǎn)??裳矍暗纳蚯尻?,
卻像是換了個(gè)人。他抱著我,眼眶通紅,淚水一顆顆砸在我的臉上,滾燙?!皩Σ黄?,阿昭,
都是哥哥的錯(cuò)……我不該對你那么冷漠,
不該在你最需要我的時(shí)候視而不見……我不該的……”他語無倫次地懺悔著,那些話,
是我上輩子到死都沒能等來的??涩F(xiàn)在聽到,只覺得荒謬又刺耳。我的心,
早已在那碗毒酒下肚時(shí),就徹底死了。此刻在他懷里,我感覺不到一絲溫暖,
只有被潭水浸透的、深入骨髓的寒冷?!案纭??”我試探著開口,
聲音干澀得像被砂紙磨過?!鞍?!阿昭,哥哥在!”他立刻回應(yīng),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小心翼翼地看著我,“阿昭,你冷不冷?我馬上叫人備熱水,請?zhí)t(yī)!你千萬不能有事!
”我搖了搖頭,推開他,目光重新落回那片幽深的寒潭。真可惜,就差一點(diǎn)。就差一點(diǎn),
我就能徹底解脫了。我的這個(gè)動(dòng)作,顯然再次刺激到了沈清晏。他臉色煞白,
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將我的骨頭捏碎?!安?!阿昭,我不許你再想!
”他嘶吼道,那張向來平靜無波的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名為“恐懼”的情緒,“聽話,
跟哥哥回去,以后誰也不能欺負(fù)你!誰都不能!
”2我被沈清晏半拖半抱地帶回了我的“汀蘭苑”。這是我生母還在世時(shí)住的院子,
她去世后,便成了我在這偌大的相府里唯一的容身之所。院子偏僻,下人懶散,
處處透著破敗與冷清。上輩子的沈清晏,從未踏足過這里一步。可這一次,
他卻親自把我抱回房間,放在床上,動(dòng)作輕柔得仿佛我是一件一碰就碎的瓷器。
他對著外面怒吼:“人都死哪兒去了!快去備熱水!請?zhí)t(yī)!
把全京城最好的太醫(yī)都給我請來!”下人們被他雷霆般的怒火嚇得屁滾尿流,
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很快,整個(gè)相府都被驚動(dòng)了。
熱水、干凈的衣物、暖爐……一樣樣?xùn)|西被送了進(jìn)來。我像個(gè)木偶一樣,
任由丫鬟們?yōu)槲也料?、換衣,沈清晏則一直守在旁邊,寸步不離,目光灼灼地盯著我,
生怕我下一秒就消失不見。這種被過度關(guān)注的感覺,讓我渾身不自在。
我只想一個(gè)人安安靜靜地待著?!案绺纾蔽逸p聲開口,“我想休息了?!薄昂?,好,
你休息?!鄙蚯尻踢B忙點(diǎn)頭,卻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反而搬了張椅子,就坐在我的床邊,
“我守著你。”我閉上眼睛,不想再看他??赡切┍粡?qiáng)行壓下去的記憶,
卻如同潮水般涌了上來。我想起我大婚前夜,鼓起所有勇氣去求他,求他幫我跟父親說情,
我不想嫁給那個(gè)聲名狼藉的三皇子。他卻只是隔著書房的門,冷冷地說:“婚姻大事,
父母之命,由不得你胡鬧?;厝??!蹦巧染o閉的門,和他此刻臉上悔恨的表情,
在我腦海中交替出現(xiàn),像一把鈍刀,反復(fù)凌遲著我早已麻木的神經(jīng)。我只覺得頭痛欲裂。
3父親,當(dāng)朝宰相沈聿,來得比太醫(yī)還快。他幾乎是闖進(jìn)來的,一身朝服都未換下,
臉上帶著我從未見過的焦急與恐慌?!鞍⒄?!”看到床上面色蒼白的我,
他高大的身軀晃了晃,眼中的震驚與后怕幾乎要溢出來?!澳恪氵@孩子!
怎么這么想不開!”他快步走到床邊,想要握我的手,卻又在半空中停住,像是怕驚擾到我。
我看著這張熟悉的臉,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就是這個(gè)男人,我的親生父親。為了權(quán)勢,
他親手將我送給了三皇子蕭玨。后來,蕭玨奪嫡失敗,新帝登基,
為了和三皇子一黨劃清界限,他毫不猶豫地舍棄了我。他上書彈劾三皇子,第一條罪狀,
就是“受妖妃沈氏蠱惑,意圖謀反”。那個(gè)“妖妃沈氏”,就是我。他用我的命,
換來了沈家的安然無恙,換來了沈清晏的步步高升。如今,他這副慈父的模樣,
真是令人作嘔?!案赣H?!蔽业亻_口,聲音毫無波瀾。我的平靜,似乎比我的尋死,
更讓他感到不安。沈聿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他看向一旁的沈清晏,眼神里滿是詢問。
沈清晏搖了搖頭,臉色同樣凝重?!案赣H,阿昭她……”“爹,
”我打斷了他們之間的眼神交流,“我沒事,只是不小心失足落水,讓您和哥哥擔(dān)心了。
”我不想和他們多說一個(gè)字。他們的每一句“關(guān)心”,都像是在提醒我,
上輩子我死得有多么冤枉,多么可笑。“失足?”沈聿顯然不信,他看著我空洞的眼神,
心痛地閉了閉眼,“阿昭,是爹對不起你……爹以前……太忽略你了……”“爹保證,
從今往后,再也不會(huì)了?!彼曇羯硢。瑤е唤z哽咽,“你想做什么,爹都答應(yīng)你。
誰要是敢讓你受半點(diǎn)委屈,爹絕不放過他!”他許諾得情真意切。可我只覺得諷刺。上輩子,
我也是這樣求他的。我跪在他書房外三天三夜,求他不要把我嫁給蕭玨,他卻連門都未開。
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什么意義?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賤。4太醫(yī)來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為我診脈。
“小姐只是受了些風(fēng)寒,并無大礙,喝幾服藥,好生休養(yǎng)便可。
”沈聿和沈清晏這才稍稍松了口氣。沈聿親自去送太醫(yī),臨走前,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復(fù)雜得讓我看不懂。房間里只剩下我和沈清晏。他親自端過丫鬟熬好的姜湯,
用勺子一勺一勺地吹涼,然后遞到我嘴邊?!鞍⒄?,喝點(diǎn)姜湯,暖暖身子?!蔽移^頭,
躲開了。“我不想喝?!鄙蚯尻痰氖纸┰诎肟罩?。他臉上的表情,是受傷,是無措,
還有一絲近乎哀求的卑微?!鞍⒄?,算哥哥求你,喝一口,就一口,好不好?
”這副低聲下氣的樣子,放在以往的沈清晏身上,是根本無法想象的??晌掖丝?,
心中卻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上輩子我被關(guān)在冷宮,衣食不繼,高燒不退,
燒得快要死的時(shí)候,多么希望他能來看我一眼,哪怕只是送一碗熱湯??晌业鹊接捅M燈枯,
也沒能等到。現(xiàn)在,我不想要了。“拿走?!蔽业穆曇衾涞孟癖?。沈清晏的眼圈,又紅了。
他這個(gè)頂天立地的七尺男兒,我記憶中從未有過半分軟弱的兄長,此刻在我面前,
卻脆弱得像個(gè)孩子。他像是被我的冷漠刺痛了,卻又不敢發(fā)作,只能默默地將湯碗放下,
聲音里充滿了無力的挫敗感?!昂谩缓染筒缓?,你別生氣?!彼诖策叄?/p>
沉默地看著我,仿佛想從我麻木的臉上,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dòng)。但我沒有。
我的喜怒哀樂,早在上輩子就被他們親手埋葬了。5接下來的幾天,
相府的氣氛變得異常詭異。我那個(gè)對我向來不聞不問的父親沈聿,
開始每天雷打不動(dòng)地來我院里請安,噓寒問暖。
他給我送來了無數(shù)珍貴的補(bǔ)品、華麗的衣衫、精美的首飾,幾乎要將我的汀蘭苑堆滿。
他笨拙地想找些話題和我聊天,問我喜歡什么,想要什么。可我說什么呢?我說我想要的,
是你們所有人都離我遠(yuǎn)一點(diǎn)嗎?我說我想要的,是安安靜靜地去死嗎?我只是沉默。
而沈清晏,更是幾乎將家搬到了我的院子里。他告了假,不去翰林院,整日整日地守著我。
我吃飯,他看著。我睡覺,他守著。我出門在院子里走走,他亦步亦趨地跟著,
緊張得像是在看管一個(gè)隨時(shí)會(huì)爆炸的火藥桶。他甚至親自下廚,
學(xué)著做我小時(shí)候愛吃的桂花糕。當(dāng)他把一盤焦黑的、奇形怪狀的東西端到我面前,
滿眼期待地看著我時(shí),我差點(diǎn)笑出聲來。不是開心的笑,是荒唐的笑。這一切,都太可笑了。
他們以為這樣,就能彌補(bǔ)什么嗎?他們以為這樣,就能讓我忘記那些刻骨銘心的傷痛嗎?不,
他們錯(cuò)了。他們的每一次靠近,每一次示好,都像是在我的傷口上撒鹽。
那些被我刻意遺忘的畫面,會(huì)不受控制地跳出來。父親冰冷的眼神,
兄長漠然的背影……每一次回憶,都讓我痛不欲生。我開始整夜整夜地失眠,
食欲也越來越差,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沈聿和沈清晏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請遍了京中名醫(yī),卻都束手無策。他們不知道,我的病,在心里。心死了,神仙也難醫(yī)。
6這天,府里來了個(gè)意想不到的客人。安國公府的世子,凌子軒。我曾經(jīng)的竹馬。上輩子,
我曾以為他是這世上最懂我、最疼我的人。我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我曾天真地以為,
我們會(huì)永遠(yuǎn)在一起。直到我被賜婚給三皇子。我去找他,求他帶我走。他卻拉著我的手,
滿眼“真誠”地對我說:“阿昭,三皇子是儲(chǔ)君的熱門人選,你嫁給他,將來就是皇后。
這是天大的福氣,我不能那么自私,毀了你的前程?!焙髞砦也胖溃?/p>
他早已搭上了大皇子的船。他勸我嫁給三皇子,不過是為了利用我,
在三皇子身邊安插一顆棋子。蕭玨奪嫡失敗后,他為了向新帝表忠心,更是落井下石,
捏造了無數(shù)我的“罪證”。那個(gè)曾經(jīng)說著會(huì)永遠(yuǎn)保護(hù)我的少年,
親手將我推向了萬劫不復(fù)的深淵。此刻,他站在我面前,一身白衣,風(fēng)度翩翩,
臉上帶著熟悉的、溫柔的笑容?!鞍⒄眩衣犝f你病了,特地來看看你?!彼难凵?,
是我從未見過的炙熱與……悔恨。又一個(gè)。又一個(gè)重生回來的人。我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這個(gè)世界,到底是怎么了?7“滾出去。”在我反應(yīng)過來之前,沈清晏已經(jīng)擋在了我的身前,
對著凌子軒厲聲喝道。他的眼神,冰冷得像是要?dú)⑷恕!傲枳榆?,你還有臉來見阿昭?
”凌子軒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苦澀和難堪?!扒尻绦郑?/p>
我……”“我不想聽你解釋!”沈清晏毫不留情地打斷他,“上輩子你對阿昭做了什么,
你心里清楚!我告訴你,這輩子,你休想再靠近她一步!”兩個(gè)同樣重生的大男人,
在我面前,就這樣劍拔弩張地對峙起來。我靜靜地看著他們,像是在看一出與我無關(guān)的鬧劇。
凌子軒的目光越過沈清晏的肩膀,落在我身上,充滿了痛苦和哀求?!鞍⒄?,你聽我解釋,
上輩子是我鬼迷心竅,是我錯(cuò)了!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他從懷里掏出一個(gè)精致的木盒,打開,里面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風(fēng)箏?!鞍⒄?,
你還記得嗎?這是你十歲生辰時(shí),我親手給你做的。你說你喜歡,我就每年都給你做一個(gè)。
”“上輩子我把它弄丟了,這輩子,我再也不會(huì)弄丟了。阿昭,你原諒我,好不好?
”我看著那只風(fēng)箏,眼神沒有絲毫波瀾。我當(dāng)然記得。我還記得,我出嫁那天,
他就是拿著這樣一只風(fēng)箏,站在城樓上,微笑著目送我的花轎遠(yuǎn)去。那笑容里,
沒有半分不舍,只有計(jì)謀得逞的得意?!叭恿恕!蔽逸p輕開口。聲音不大,
卻清晰地傳到了他們兩個(gè)人的耳朵里。凌子軒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阿昭……”“我讓你扔了?!蔽抑貜?fù)道,語氣加重了幾分,“我看著就覺得惡心?!薄芭?!
”沒等凌子軒反應(yīng),沈清晏已經(jīng)一腳踹翻了他手中的木盒,那只精美的風(fēng)箏摔在地上,
四分五裂?!澳懵犚姏]有?”沈清晏指著大門,一字一句地說道,“滾!
”凌子軒失魂落魄地看著地上的碎片,又看了看我冰冷的臉,最終,他彎下腰,顫抖著手,
一片一片地將風(fēng)箏的殘骸撿起來,狼狽地離開了。8凌子軒走后,
房間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沈清晏站在那里,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顯然是氣得不輕。
過了好一會(huì)兒,他才慢慢平復(fù)下來,轉(zhuǎn)身看向我,眼神復(fù)雜。“阿昭,你別怕,有哥哥在,
他以后再也不敢來煩你了?!蔽覜]有說話,只是掀開被子,躺了下去,用后背對著他。
我累了。真的太累了。這些重生歸來的人,就像一群不散的陰魂,纏著我,糾纏著我。
他們用自以為是的深情和悔恨,編織了一張密不透風(fēng)的網(wǎng),將我牢牢困在其中。我逃不掉,
也掙不脫。窒息感,幾乎將我淹沒。我開始用更極端的方式來對抗他們。他們端來的飯菜,
我不吃。他們送來的湯藥,我打翻。我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不言不語,像一個(gè)活死人。
我用我的沉默和消瘦,來懲罰他們,也懲罰我自己。我以為這樣,他們就會(huì)放棄。
但他們沒有。他們像是著了魔一樣,更加瘋狂地對我好。沈聿甚至為了我,
推掉了所有的應(yīng)酬,每天準(zhǔn)時(shí)回家,只為陪我吃一頓我根本不會(huì)動(dòng)的晚飯。
沈清晏更是寸步不離,我瘦一斤,他就像是瘦了十斤,眼下的烏青越來越重,
整個(gè)人都憔悴得脫了相。他們的痛苦,我看在眼里,心中卻毫無快意。
只有無盡的疲憊和厭煩。9轉(zhuǎn)眼,到了我的生辰。上輩子的這一天,我是在冷宮里度過的。
沒有蛋糕,沒有禮物,只有一碗餿了的飯,和無邊無際的寒冷。而這輩子,沈聿和沈清晏,
決定為我大辦一場。他們幾乎請來了全京城的王公貴族,將相府布置得花團(tuán)錦簇,流光溢彩。
他們說,要給我一個(gè)全天下最盛大、最風(fēng)光的生辰宴。讓我成為全京城最令人羨慕的女子。
生辰宴那天,我被丫鬟們按著,穿上了他們?yōu)槲覝?zhǔn)備的、用金線織成的華麗禮服,
戴上了價(jià)值連城的珠寶首飾。我看著鏡子里那個(gè)被裝扮得如同神女一般的人,
眼神空洞得像一潭死水。他們不懂。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這些。宴會(huì)開始,
我被沈聿和沈清晏一左一右地簇?fù)碇霈F(xiàn)在眾人面前。瞬間,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有驚艷,有羨慕,有嫉妒。我聽見有人在竊竊私語?!澳蔷褪巧蛳嗟那Ы??
當(dāng)真是國色天香啊!”“聽說沈相和沈大人把她寵上了天,真好命!”“是啊,
不像我們家那個(gè),就知道惹是生非?!焙妹??我低下頭,看著自己華麗的裙擺,
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如果這就是好命,那我寧愿不要。10宴會(huì)進(jìn)行到一半,
一個(gè)不速之客的到來,將氣氛推向了高潮。三皇子,蕭玨。我上輩子的夫君,
也是親手賜死我的男人。他穿著一身玄色蟒袍,身姿挺拔,面容俊美,
一如我初見他時(shí)的模樣。只是那雙曾經(jīng)冷漠無情的桃花眼里,
此刻卻盛滿了濃得化不開的悔恨與痛楚。他直直地向我走來,無視了所有人驚愕的目光。
沈聿和沈清晏立刻如臨大敵,擋在了我的身前?!叭首拥钕拢∧鷣碜鍪裁??”沈聿的語氣,
充滿了警惕?!氨就酢瓉砜纯窗⒄?。”蕭玨的聲音,沙啞得厲害。他的目光,
貪婪地焦著在我的臉上,仿佛要將我的樣子,刻進(jìn)骨血里?!皾L!”沈清晏的反應(yīng),
比沈聿更激烈,“蕭玨,你這個(gè)劊子手,你有什么資格來看阿昭!
你忘了上輩子是怎么對她的嗎?”“我沒忘?!笔挮k痛苦地閉上眼,再睜開時(shí),
已是血紅一片,“我一個(gè)字都沒忘。是我混賬,是我有眼無珠,
是我親手……殺了我最愛的人?!薄八赃@輩子,我來贖罪了?!彼麖纳砗笈醭鲆粋€(gè)錦盒,
里面是一枚晶瑩剔透的玉佩,上面刻著一個(gè)“昭”字?!鞍⒄?,這是我為你尋來的暖玉,
可安神定魂。當(dāng)年……我錯(cuò)信奸人,誤會(huì)了你……我……”他想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那些傷害,已經(jīng)造成,再多的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所有賓客都驚呆了。
沈家兄妹和三皇子之間的對話,信息量實(shí)在太大。什么上輩子,什么劊子手,
什么最愛的人……所有人都嗅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而我,從始至終,
都只是冷冷地看著他。看著這個(gè),我曾愛入骨髓,也恨入骨髓的男人。11“贖罪?
”我終于開口,聲音輕得像一陣風(fēng),卻清晰地壓過了所有的嘈雜?!澳隳檬裁蹿H罪?
”我看著他,一步一步,從沈聿和沈清晏的身后走了出來。所有人都為我捏了一把汗。
沈清晏想拉我,被我躲開了。我走到蕭玨面前,仰頭看著他?!坝眠@塊玉佩嗎?
”我指了指他手里的錦盒,笑了,“蕭玨,你是不是忘了,上輩子,
你送給林清晚的那塊‘鳳穿牡丹’,比這個(gè)可要貴重多了?!绷智逋?,他心尖上的白月光,
也是構(gòu)陷我,害死我的罪魁禍?zhǔn)?。蕭玨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無人色?!鞍⒄?,
我……”“你是不是也忘了,”我繼續(xù)說,聲音不大,卻字字誅心,“我被你關(guān)在冷宮,
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時(shí)候,你在哪里?”“你在陪你的林清晚,賞雪,飲酒,作詩。
”“我跪在雪地里,求你見我一面,求你相信我,你又是怎么做的?”“你讓太監(jiān)傳話,
說我不知廉恥,讓你惡心。”“最后,為了給你的林清晚一個(gè)交代,為了你的皇位,
你親手端來了那杯毒酒?!蔽颐空f一句,蕭玨的臉色就白一分。到最后,他已經(jīng)站立不穩(wěn),
高大的身軀搖搖欲墜,像是隨時(shí)都會(huì)倒下。周圍的賓客,更是大氣都不敢出,
一個(gè)個(gè)都聽傻了。原來,傳聞中三皇子妃暴斃的背后,竟有如此駭人聽聞的內(nèi)情。而我,
還沒有說完。我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所有人。掃過我那滿臉痛苦的父親,沈聿。
掃過我那悔恨交加的兄長,沈清晏。掃過不遠(yuǎn)處,同樣聞?dòng)嵹s來,面如死灰的竹馬,凌子軒。
最后,我的目光,重新落回蕭玨的臉上。12“你們都回來了。”我輕聲說道,
像是在陳述一個(gè)事實(shí)。“都帶著記憶,回來彌補(bǔ),回來贖罪了?!薄澳銈兘o我最好的衣服,
最好的食物,給我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給我最盛大的生辰宴。”“你們以為這樣,
就能抹去一切嗎?”我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澳銈冎恢?,你們的每一次靠近,
每一次示好,都像是在提醒我,我上輩子死得有多慘?!薄澳銈兊年P(guān)心,是扎在我心口的刀。
”“你們的悔恨,是澆在我傷口上的滾油?!薄澳銈兊膼邸蔽翌D了頓,聲音陡然拔高,
充滿了無盡的悲涼與絕望,“比那杯毒酒,還要讓我痛苦!”話音落下的瞬間,
我猛地拔下頭上最尖銳的那支金簪,毫不猶豫地,狠狠刺向自己的心臟!“阿昭!”“不要!
”撕心裂肺的驚呼聲,同時(shí)從四個(gè)男人的口中響起。他們的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
極致的恐懼與崩潰。鮮血,瞬間染紅了我胸前的衣襟,像一朵妖冶而凄美的花。身體的力氣,
在飛速流逝。我看著他們發(fā)瘋一樣地向我沖來,看著他們臉上那扭曲的、絕望的表情。
我笑了。這一次,是真的解脫了。在意識(shí)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
我輕輕地對他們說:“你們的愛,我受不起。”“也……不想要了?!薄扒笄竽銈儯?/p>
放過我吧?!薄?3我沒死成。他們用盡了所有方法,請來了最好的御醫(yī),
用了最珍貴的藥材,硬生生把我從鬼門關(guān)拉了回來。我的命,保住了。但我的心,
也徹底死了。醒來后,我不再說話,不再有任何情緒。我像一個(gè)精致的木偶,任由他們擺布。
他們喂我吃飯,我便張嘴。他們給我穿衣,我便伸手。我的眼睛能看到他們,
卻像是什么也看不到。我的世界,變成了一片無聲的、灰白的荒漠。他們瘋了。是真的瘋了。
我那個(gè)位高權(quán)重的父親沈聿,一夜白頭。他放棄了所有的權(quán)勢,辭去了宰相之位,
整日守在我的床前,一遍又一遍地給我講我小時(shí)候的故事,聲音嘶啞,老淚縱橫。
我那個(gè)前途無量的兄長沈清晏,也辭了官。他不再是那個(gè)清冷孤傲的翰林學(xu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