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用卡車如同負傷的鋼鐵巨獸,在末日的荊棘之路上咆哮狂奔。車輪碾過盤結的根須,
車身擦過瘋狂揮舞的藤蔓,擋風玻璃上濺滿了粘稠的植物汁液和燃燒的灰燼。
每一次劇烈的顛簸都讓車內的人如同被拋起的石子,五臟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陳默雙手死死攥著方向盤,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他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刀鋒,穿透布滿污跡和裂痕的擋風玻璃,
死死鎖定著前方被詭異熒光和跳躍火焰照亮的、如同巨獸腸道般扭曲破碎的道路。
肋部的槍傷隨著每一次顛簸傳來鉆心的劇痛,汗水混著血水、污泥從額頭滑落,
蟄得眼睛生疼,但他不敢有絲毫分神。副駕駛座上,小豆子蜷縮成一團,
小小的身體因高燒和巨大的驚嚇而不停地顫抖、抽搐。他蒼白的小臉燒得通紅,
嘴唇干裂起皮,緊閉的眼角不斷滲出淚水,
嘴里無意識地呢喃著:“奶奶…奶奶…” 那稚嫩的、充滿痛苦和絕望的呼喚,
像刀子一樣割著陳默的心。小雨緊緊抱著小豆子,用自己的身體為他抵擋著部分顛簸。
她臉色同樣蒼白,護士服上沾滿了血污(有陳默的,也有王翠花的)和污泥,
凌亂的發(fā)絲被汗水粘在臉頰。她的眼神充滿了疲憊和驚魂未定,
但更多的是一種母性的堅韌和守護。她不時用手背試探小豆子的額頭,
急地翻找著自己身上那個小小的、沾滿污跡的醫(yī)療包——里面只剩下幾片退燒藥和一點繃帶。
“小豆子…堅持住…馬上就好了…” 小雨的聲音帶著哭腔,
將一片好不容易找到的退燒藥碾碎,混著水壺里僅剩的一點過濾水,
小心翼翼地喂進小豆子嘴里??ㄜ嚊_出一個燃燒的街區(qū),暫時擺脫了最密集的藤蔓攻擊區(qū)域,
駛入一片相對開闊但依舊被熒光植物覆蓋的荒蕪之地。
這里似乎是城市邊緣廢棄的工業(yè)區(qū)外圍,巨大的、銹蝕的廠房骨架如同巨獸的骸骨,
在灰暗的天幕下沉默矗立。瘋狂滋生的藤蔓爬滿了這些鋼鐵殘骸,開出發(fā)著幽光的詭異花朵。
地面被厚厚的、如同苔蘚的熒光菌毯覆蓋,卡車碾過時發(fā)出沉悶的“噗噗”聲。
引擎的轟鳴聲似乎吸引了遠方黑暗中某些存在的注意。
幾聲非人非獸、充滿饑渴的嘶吼從廢墟深處傳來,令人頭皮發(fā)麻。但此刻,
它們似乎還不足以構成迫在眉睫的威脅。車速稍稍放緩。緊繃到極致的神經(jīng),
在這短暫相對“安全”的間隙,終于有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巨大的疲憊和劫后余生的虛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車內的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只有引擎的轟鳴、小豆子痛苦的呻吟和三人粗重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
王翠花最后凝固的微笑,糧庫沖天而起的烈焰,
植物狂潮吞噬一切的恐怖景象…如同夢魘般在陳默眼前閃回。
憤怒、悲痛、還有一絲對那個市井大媽遲來的、復雜的敬意,在心中翻騰。他側過頭,
看了一眼后視鏡。鏡中,小雨正低著頭,溫柔地擦拭著小豆子臉上的淚水和汗水。
火光在她沾滿污跡的側臉上跳躍,勾勒出一種在絕望中愈發(fā)顯得圣潔的輪廓。
她似乎感應到陳默的目光,抬起頭,兩人的視線在后視鏡中相遇。沒有言語。
所有的恐懼、擔憂、劫后余生的慶幸,以及對未來的茫然,都在那短暫而深沉的凝視中傳遞。
小雨的眼中含著淚水,卻努力扯出一個極其勉強的、帶著安撫意味的微笑,輕輕點了點頭。
這個微笑,像一道微弱卻堅韌的光,瞬間刺破了陳默心中沉沉的陰霾。就在這時,
小豆子似乎被劇烈的顛簸震醒,他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迷茫地看著陌生的車頂,
小手下意識地伸進自己破舊外套的口袋里摸索著。片刻,
他掏出了一樣東西——那是一顆小小的、已經(jīng)有些干癟發(fā)皺的…番茄?
“奶奶…藏的…” 小豆子聲音微弱,帶著哭腔,將那顆小小的番茄緊緊攥在手里,
仿佛那是奶奶留給他的最后一點溫暖和念想?!啊f…說能種…會長…好多好多…”番茄!
陳默的心臟猛地一跳!他想起了王翠花在混亂中、在公寓樓救他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