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轎車在麗景酒店璀璨的霓虹招牌下停穩(wěn)。
引擎低沉的嗡鳴熄滅后,車廂內(nèi)陷入一種近乎粘稠的寂靜。
暖風系統(tǒng)還在盡職地吹送著暖流,卻無法驅(qū)散彌漫在兩人之間那無聲的張力。
單伊伊裹在寬大的、帶著孟宴臣體溫和雪松氣息的深灰色大衣里,像一只被溫暖巢穴包裹的、卻莫名感到危險的鳥。
她沒有立刻去解安全帶,仿佛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這件大衣帶來的、過于強烈的侵占感。
她深吸一口氣,終于側過身,看向駕駛座上的男人。
車窗外的燈光在他深邃的輪廓上投下明暗交織的陰影,那雙平日里銳利如鷹隼的眼眸,此刻在幽暗中沉淀著某種她讀不懂的、濃稠的情緒。
“孟先生…”她的聲音比平時輕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像被風吹皺的湖面,“您的大衣…”
她伸出手,指尖觸碰到那高級羊毛的細膩紋理,又像是被燙到般微微蜷縮了一下。
孟宴臣的目光沒有離開她的臉。
他清晰地看到了燈光在她眼底映出的細碎流光,也捕捉到了她臉頰上尚未完全褪去的、那抹動人的薄紅。
她的猶豫,她的那一點點無措,像羽毛一樣輕輕搔刮著他心底某個隱秘的角落。
他沒有去接那件大衣,反而身體微微前傾,拉近了兩人之間本就不寬裕的距離。
屬于他的氣息瞬間變得更加濃郁,帶著一種無聲的壓迫感,卻又奇異地混合著方才為她攏衣領時那一閃而過的、令人心悸的溫柔。
“穿著上去?!彼穆曇舻统粒诿荛]的空間里如同醇厚的低音炮,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卻又刻意放緩了語速,形成一種近乎耳語的曖昧,“外面冷。你剛好一點。”
他強調(diào)了“你剛好一點”,將他的強勢包裹在關心的外衣之下。
這不再是純粹的紳士風度,更像是一種宣告——他對她的身體狀態(tài)擁有某種程度的“處置權”,或者說,是“關心權”。
單伊伊的心跳猛地漏跳一拍,隨即又劇烈地鼓噪起來。
他靠得太近了。
她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能感受到他呼吸間帶出的溫熱氣息拂過她的額發(fā)。
他那雙深邃的眼眸,此刻像兩口幽深的古井,清晰地倒映著她此刻微微睜大、帶著一絲慌亂的眼睛。
她甚至能聞到他身上除了雪松外,更淡的須后水味道,清冽而成熟。
這氣息與他此刻極具侵略性的姿態(tài)形成強烈的反差,沖擊著她的感官。
【他故意的?!?/p>
【他在試探我的底線,或者說,他在享受這種掌控節(jié)奏、撥動我心弦的感覺?!?/p>
單伊伊微微垂下眼簾,避開了他那過于灼人的視線,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掩飾著真實的情緒波動。
她沒有再堅持歸還大衣,只是低低地應了一聲:“……好?!?/p>
聲音輕軟,帶著一絲認命般的順從,卻又恰到好處地流露出被強勢關懷后的、那一點點無措的依賴感。
這聲“好”,像一顆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孟宴臣心中漾開一圈圈他自己都未曾預料到的漣漪。
他看著她低垂的眉眼,看著她被自己大衣包裹得嚴嚴實實、顯得更加纖細脆弱的身影,看著她耳廓上那抹未散的紅暈……
一股陌生的、極其強烈的悸動毫無征兆地撞上他的胸腔,猛烈得讓他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都下意識地收緊。
這種感覺……是什么?
不是對許沁那種習慣性的、摻雜著責任與執(zhí)念的關注。
也不是對商業(yè)對手的審視或欣賞。
這是一種更純粹、更原始、也更……危險的吸引力。
像磁石之于鐵,像飛蛾之于火。
明知道她身上迷霧重重,明知道她展現(xiàn)的柔弱可能只是表象,明知道靠近她可能意味著卷入未知的漩渦…
但此刻,看著她裹在自己的大衣里,帶著一絲被他氣息籠罩的慌亂,孟宴臣清晰地感覺到一種想要將這份“占有”進一步固化的沖動。
他想知道她卸下所有偽裝后的模樣。
想探究她那雙清澈眼眸下真正翻涌的暗流。
甚至……想將她此刻這份因他而起的慌亂和無措,徹底納入自己的掌控之中。
這陌生的悸動來得如此迅猛而霸道,讓向來習慣于掌控一切的孟宴臣,第一次在感情領域感到了些許措手不及。
他意識到,他對單伊伊的興趣,早已超越了好奇,滑向了一個連他自己都有些陌生的領域。
一種名為“心動”的領域。
他幾乎是有些倉促地移開了視線,喉結不受控制地上下滾動了一下,壓下那股突如其來的燥熱。
他重新看向前方,聲音比剛才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早點休息?!?/p>
單伊伊敏銳地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間的失態(tài)——移開的視線,滾動的喉結,以及聲音里那細微的緊繃。
她心底那點因他強勢靠近而起的慌亂迅速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篤定的了然和一絲隱秘的得意。
【感覺到了嗎,孟宴臣?】
【這不一樣的感覺?!?/p>
“謝謝孟先生?!彼俅翁痤^,臉上已經(jīng)恢復了溫婉得體的笑容,只是眼波流轉間,似乎比平日多了一絲若有似無的瀲滟水光,“您也早點回去休息。路上小心?!?/p>
她解開安全帶,動作從容地推開車門。
冷風瞬間灌入,讓她下意識地裹緊了身上那件屬于他的大衣,將自己更深地埋在那片雪松氣息里。
她沒有回頭,徑直走向燈火通明的酒店大門。
那寬大的大衣下擺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擺動,勾勒出她纖細的腰線,也帶走了車廂內(nèi)殘留的、屬于她的那一縷若有似無的馨香。
孟宴臣坐在駕駛座上,沒有立刻啟動車子。
他透過車窗,看著那道裹在自己大衣里的身影消失在旋轉門后,目光深暗。
車廂里還殘留著她身上的氣息,淡淡的,像是某種雨后初綻的花香,混合著藥茶的清苦,與他留下的雪松味道糾纏在一起,形成一種奇異的、令人心緒不寧的芬芳。
他抬手,指尖無意識地拂過副駕駛座的椅背,那里仿佛還殘留著她身體的溫度和輪廓。
胸腔里那股陌生的悸動并未平息,反而隨著她的離開,變得更加清晰、更加喧囂。
像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波瀾久久無法平復。
他點燃了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
尼古丁的辛辣刺激著神經(jīng),卻無法驅(qū)散腦海中那雙帶著慌亂水光的眼睛,和那被自己大衣包裹的、脆弱又倔強的身影。
“單伊伊……”
他低低地念出這個名字,煙霧繚繞中,深邃的眼底翻涌著復雜難辨的情緒。
探究、興趣、被挑起的征服欲……
以及那剛剛破土而出、卻已勢不可擋的、名為“心動”的藤蔓,正悄然纏繞上他向來壁壘森嚴的心防。
他意識到,這場由她開始、由他主導節(jié)奏的“游戲”,似乎已經(jīng)開始脫離他最初的掌控。
而他,竟對此并不排斥,甚至隱隱有些……期待接下來的走向。
黑色的轎車在酒店門口停留了許久,才無聲地滑入夜色之中。
而酒店頂層的套房內(nèi),單伊伊站在落地窗前,指尖輕輕撫摸著身上那件昂貴的男士大衣,唇邊勾起一抹清淺而篤定的弧度。
窗外的城市燈火璀璨,倒映在她清澈的眼眸中,如同棋盤上漸次點亮的星子。
她知道,孟宴臣的心湖,已經(jīng)因為她,掀起了無法忽視的波瀾。
而這,僅僅只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