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白眉的車很扎眼,
剛剛開進寨子里就引來不少人探頭探腦的看熱鬧,
等看到是阿魚從車子里下來后,又是一陣悉悉索索的議論聲,
阿魚這么多年都習慣了,
孤兒寡母,最好欺負了,
更何況她阿媽還做過那種營生,
雖然她長大后,阿媽就不再往家里招人了,
但有時候那些男人的婆娘見到她和她阿媽還是會狠狠地咒罵,或者啐上一口,
阿魚面無表情的從后備箱拿出給阿媽買的東西,后面戴著墨鏡的巖白眉伸手接了過去,
一群人擠在阿魚家門口嘰嘰喳喳的聲音終于把正在屋里編竹筐的女人引了出來,
一見是自己的女兒阿魚,高興的趕緊拍了拍身上的竹屑,上前摟住了她,
阿魚也很想很想阿媽,
她擔心她自己在家有沒有被別人欺負,
有沒有不舍得吃肉,
有沒有也在想念自己,
阿魚把臉埋進阿媽的脖子里使勁兒吸了一口氣,
媽媽的味道真好聞,
這時候阿魚的阿媽才注意到女兒身后拎著大包小包東西的高個子男人,
瘦瘦高高的,一頭惹眼的白發(fā),
戴著墨鏡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看著就不好惹,
阿魚注意到阿媽的動作,這才退了一步走到巖白眉身邊,
“媽,這是巖白眉”
阿魚頓了一下,繼續(xù)說道,
“我們賭坊的老板”
巖白眉放下手里的東西,單手摘下了墨鏡,塞進了阿魚的手中,順勢似笑非笑的看了女孩一眼,
“您好,
我是巖白眉,
阿魚的男朋友”
雖然眼前的女人看著比自己大不了幾歲,但她是自己小女友的母親,
巖白眉還是微微彎了彎腰,客氣的和她打了個招呼,
阿魚的阿媽沒想到他會這么說,有些呆愣的看向自己的女兒,
阿魚看了門口的人,拉著她阿媽就進了院子,
巖白眉拎著東西跟隨在兩人身后,也走了進去,
院子小小的,收拾的還算干凈,中間的蒲團周圍散落著一些竹條,屋檐下還摞著一些已經(jīng)編好的竹筐和竹籃,
注意到巖白眉打量院子的眼神,阿魚的媽媽有些局促,不好意思的開口說道,
“我平時做點手工活,家里有點亂,你別笑話”
不是她膽怯,
主要是自己女兒領(lǐng)回來的這個男朋友氣場實在有點嚇人,
除了剛剛和她說話時扯了扯嘴角,一直都冷著臉,叫人看不透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巖白眉搖搖頭,說了聲,院子收拾的挺好,算是給了一個回應,
阿魚進屋一看,
果然,那個舊風扇擺在桌子上搭攏著腦袋,又壞了,
她從巖白眉手里的紙箱里拿出了新買的風扇,蹲在地上就要安裝,
阿魚阿媽倒了兩杯水端給兩人,看見她買了新風扇有些心疼她亂花錢,
阿魚沖巖白眉笑了笑,
在路上她就跟巖白眉說過了,她阿媽看到新風扇肯定說她幾句,果不其然,
巖白眉蹲下身接過阿魚手里的風扇葉子,替她安裝了起來,
阿魚跟著阿媽去了院子里的灶臺,準備晚上幾人的餐食,
她阿媽一邊忙著擇菜,一邊問她,不是說晚飯時候回來嗎,早和她說,她就早早預備起來了,
阿魚淘洗著盆里的米,告訴她阿媽,巖白眉今天忙完的早,所以兩人就早點出發(fā)了,
她阿媽沖屋子里背對著她們娘倆專心裝風扇的男人看了幾眼,
拿過阿魚手里的淘米盆,神色認真的問她,是不是給人當小三了,
不怨她這么想,
這個男人一看歲數(shù)就不小了,
開的車那么大,那么好,
人打扮的也矜貴,
還是阿魚賭坊的老板,
這樣的男人怎么可能沒成家呢,
阿魚聽她阿媽這么說,噗嗤一下就笑了出來,
見她媽有些焦急,她趕緊擺手,和她阿媽解釋道,
巖白眉真的沒家室,
兩人是正經(jīng)談戀愛,
看著她阿媽將信將疑的神情,阿魚知道她是在擔心自己遇人不淑,擔心自己被騙,
阿魚探身往屋子里看了一眼,正對上巖白眉往屋外看的目光,
兩人對視一笑,
她想,巖白眉是不會騙她的。
阿魚發(fā)現(xiàn)屋里的燈也壞了,
寨子里的小賣部沒有賣這個的,
她拉著巖白眉開車帶她去不遠處鎮(zhèn)上的大超市買個新的,
剛剛在阿魚家門口一群人圍觀他們,巖白眉心里有些奇怪,
要說是因為寨里里來了外人,也不像,
那些人指指點點散發(fā)出的惡意,他還是能感受到的,
巖白眉開口說出了自己的疑問,然后扭頭看了一眼阿魚,等著她的回答,
阿魚沒想到巖白眉會問這件事,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和他說,
她把視線投向了車窗外,和他說起了小時候自己買巧克力的故事,
巖白眉是什么人,幾乎一瞬間就聽懂了她的意思,
看著阿魚不自然的表現(xiàn),他有些后悔問出口,
男人安撫性的摸了摸女孩的頭發(fā),繼續(xù)專心開著車,
阿魚忽然把腦袋湊了過來,用手指指著臉頰上的酒窩,向巖白眉笑道,
“聽我阿媽說,
我剛剛出生的時候是沒有這個酒窩的,
可能后面為了吃巧克力,笑的多了所以才突然長出來的,
這也算因禍得福嘛”
說完加深了臉上的笑意,小小的酒窩更加明顯了,
巖白眉從來沒見過阿魚這個樣子,
她在笑著,眼里的悲意卻溢了出來,
他透過她的眼神仿佛看到了當年站在小賣部門口握著巧克力,努力理解這個世界,并乖乖微笑的小阿魚,
巖白眉面上不顯,心里卻像吃了顆青橄欖似的發(fā)澀發(fā)酸,
很多人都不知道,
其實男人對女人都是由憐生愛的,
要說之前巖白眉對阿魚是寵,
那么現(xiàn)在就是疼,
愛一個人最深刻的表現(xiàn)
就是心疼她。
巖白眉和阿魚買完燈泡后重新回到了車上,
打著火后,巖白眉打開了空調(diào),說要下去買包煙,讓阿魚在車上等他,
不一會兒男人就回來了,上車后遞給了女孩一包煙,
阿魚面色古怪的接了過來,
打開煙盒后,就愣在了那里,
里面的煙被擠的歪歪扭扭,縮在角落里
一條巧克力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谋环旁谡虚g,
巖白眉托過女孩的臉,
有些薄繭的拇指輕輕撫摸著阿魚的酒窩,神色認真的說道
“我不敢保證能給你帶來多少幸福,
但阿魚,跟著我,
不用笑,
也有巧克力吃”
女孩低頭望向手里的巧克力,
心口好像被誰狠狠揪住似的,
她鼻頭發(fā)酸,卻哭不出來,
其實剛剛她有點后悔和巖白眉透露了這件事,
畢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不知道他會在心里怎么想自己娘倆,
阿魚拿出了煙盒里的巧克力,打開包裝紙,掰了一小塊放進了嘴里,
她在電視上看過外國的愛情電影,
里面男女主一開始都會愛的死去活來,
但最后結(jié)果都不會太好,
或者天各一方,
或者陰陽相隔,
嘴里的巧克力逐漸融化,
香甜里帶著苦澀,
阿魚使勁的吞咽著,讓巧克力滑過喉嚨,往心口的方向流去,
如果,
如果她和巖白眉走到最后,
也注定有個苦果,
那么現(xiàn)在,
就讓她努力的記住這份甜吧,
屬于巧克力的甜,
屬于這個叫巖白眉的男人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