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宜修先去偏殿看了弘曜和晨曦,兩個小糯米團子仍在睡著,小小的很是可愛。
“娘娘,四阿哥求見,說是想給您請安?!崩L春進來回稟。
“讓他進來吧?!币诵扪垌虚W過一絲寒光。既然有人自投羅網(wǎng),就從他開始吧!
繪春有些意外,四阿哥一向不得皇上圣心,從前皇后都是避而不見的,她今兒也就是例行通報一聲,是準(zhǔn)備出去拒絕的。但主子都發(fā)話了,自然立刻去請人進來。
宜修嘴角微揚,對剪秋耳語一句,剪秋手心里捏著東西就出去了。
弘歷恭恭敬敬地進來,磕頭行了個大禮,“兒子恭請皇額娘圣安?!?/p>
他本以為皇后不會見他,以前就不待見,更別說她有了親生的嫡子,也只是試探一下而已,沒想到竟然見了他,倒讓他內(nèi)心有點不安了。
宜修看著底下低眉順眼的弘歷,眼眸里滿是冷意,就是這個生母低賤的玩意兒,野心勃勃地覬覦皇位,害了她看好的三阿哥,投靠甄嬛,害她當(dāng)不成母后皇太后的!
她平靜地說:“起來吧,賜座,四阿哥來找本宮可是有事?”
剪秋端了茶水上來,放在了弘歷身側(cè)的茶桌上。
弘歷剛小心翼翼坐下,就拘謹(jǐn)?shù)鼗卮穑骸盎鼗暑~娘話,兒子自幼長在圓明園,不能在皇阿瑪和皇額娘身邊盡孝,是兒子的不是。兒子即便身在宮外,也無時無刻不祈愿皇阿瑪與皇額娘身體康健,弟弟妹妹平安喜樂?!?/p>
“兒子很是想念皇阿瑪與皇額娘,所以未經(jīng)傳召,貿(mào)然前來請安,還請皇額娘贖罪。”弘歷又站起來,俯身跪拜,姿態(tài)放得很低。
宜修笑得和藹,“快起來吧,四阿哥有心了,只是皇上政務(wù)繁忙,不得空見你。你如今年歲漸長,本宮會與皇上提及的?!?/p>
弘歷大喜過望,磕頭行大禮,“多謝皇額娘!兒臣定日夜為皇額娘祈禱,不負(fù)皇額娘心意,勤加學(xué)習(xí),日后為六弟分憂?!?/p>
宜修臉上閃過冷漠,輕笑道:“起來吧,你有心本宮自然高興。本宮看你消瘦,用些點心吧??墒菆A明園的人伺候的不用心?”
弘歷起身,“張嬤嬤照顧得很盡心?!彼闷鹁碌狞c心,小口小口地嘗,配著茶水吃了不少。
見他喝了茶,宜修的笑容更加燦爛了,“剪秋,再去準(zhǔn)備些點心讓四阿哥帶回去吃?!?/p>
“是?!奔羟镱I(lǐng)命而去。
弘歷擦了擦嘴邊的點心屑,小臉通紅,“兒臣失禮?!?/p>
“無妨,喜歡就多吃些?!币诵蘅戳艘谎劾L春,繪春立刻會意上前來報,“娘娘,六阿哥與小公主睡醒了,正吵著想見您呢!”
弘歷很有眼色地告退,宜修自然是允了??粗x開的背影,宜修沒動,眼眸中滿是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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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圓明園避暑的日子,宜修身為后宮之主,也避不過宮務(wù)。她放下賬本,揉了揉有些發(fā)漲的太陽穴,回頭詢問剪秋,“人接來了?”
“是,沈嬪憑著自己有孕,同皇上求了恩典把養(yǎng)傷的莞常在接來陪她,皇上同意了,一大早就命人接了人過來?!?/p>
宜修的語氣漫不經(jīng)心,“莞常在的傷勢如何了?休養(yǎng)了大半年,可好全了?”
剪秋幸災(zāi)樂禍,“莞常在沒有恩寵就遭了難,身邊伺候的只剩下浣碧一個,又有華妃交代,太醫(yī)院不會盡心醫(yī)治,也不會用好藥。她的腿已經(jīng)跛了,走慢些尚不明顯,一快就會暴露?!?/p>
“且奴婢瞧著莞常在遭此一難,身形消瘦,精神萎靡,陰沉沉的,一點兒也不像個花季女子。就算有沈嬪提攜,想來也是掀不起風(fēng)浪來的?!?/p>
宜修淺淺一笑,卻是不敢掉以輕心。甄嬛如今失了舔狗溫實初,失了輔助崔槿汐和隱藏的聯(lián)系蘇培盛,失了跳驚鴻舞的腿,很快也會失去沈眉莊和安陵容。
可就算她一無所有,卻還有一張和純元有七八分相似的臉!這是她最大的倚仗!
宜修瞇起眼睛,還是要讓她毫無翻身之力才能放心吶。
“娘娘,安答應(yīng)求見?!崩L春進來稟告。
宜修略一思索便想到了安陵容的來意,時間已經(jīng)到了安比槐因牽涉西北軍糧被劫一案被下入大獄之時,瞧瞧,機會這不就來了嗎?
松陽縣令蔣文慶是主責(zé),還臨陣脫逃,帶走了一部分糧餉,被判處死刑并不為過。而安比槐只是個隨軍護送的小嘍啰,只是被牽連而已,護送不力的罪責(zé)難逃,但保下一條命還是可以的。
安陵容進來后就聲淚俱下地求情,“皇后娘娘,嬪妾懇請您救救嬪妾的父親!嬪妾父親一向謹(jǐn)小慎微,為人只求自保,是萬萬不敢參與其中的。”
宜修讓剪秋去扶她起來,“安答應(yīng)父親的事本宮亦有所耳聞。本宮是后宮之主,與你也是共同侍奉皇上的姐妹,能幫你一把的時候自然是要幫一把的。本宮會同皇上求情的?!?/p>
安陵容感激涕零,下跪拜謝,“皇后娘娘母儀天下,垂愛后宮,嬪妾算是看清了誰才對嬪妾好,娘娘對嬪妾的大恩大德,嬪妾銘記于心,日后定為娘娘馬首是瞻?!?/p>
宜修眉眼含笑,很是滿意她的投誠?!鞍泊饝?yīng)且回去耐心等著,剪秋送送安答應(yīng)?!?/p>
“是,嬪妾告退?!卑擦耆莸那榫w比來時要穩(wěn)定些,卻還是神情恍惚。
剪秋柔聲安慰,“安答應(yīng)不必太過憂心,皇后娘娘寬和,定會為小主周旋。”她像是閑言幾句,“而且安答應(yīng)一向與沈嬪交好,此事又發(fā)生在濟州地界,只要沈嬪修書一封,有濟州協(xié)領(lǐng)沈自山大人關(guān)照,定會從輕發(fā)落,起碼安大人性命無虞?!?/p>
聽及此,安陵容表情微冷,“沈嬪身懷龍嗣,盛寵在渥,而我只是個不受寵的答應(yīng),即便平日里與我姐妹相稱,其實從未看得起我,有事相求便唯恐避之不及?!?/p>
剪秋臉上浮現(xiàn)出說錯話的尷尬,替沈眉莊找補,“許是沈嬪有苦衷吧。嗐,安答應(yīng)其實不必妄自菲薄,您能從選秀中脫穎而出自有您的本事,萬事還得是自己立得起來才行,若是您自己得寵,在皇上跟前說得上話,也就不必去求那些個旁人。如今還好有皇后娘娘,否則安答應(yīng)恐也是毫無辦法?!?/p>
安陵容低垂著頭,怯懦道:“可我既沒那個本事,也沒那個機會。”
說著話,她們已經(jīng)走到了門口,剪秋意味深長地說:“機會就在眼前,還要看安答應(yīng)是否愿意抓住了。安答應(yīng)慢走,奴婢就回去伺候皇后娘娘了?!弊詈髱讉€字說得比較重。
安陵容眼神里閃爍著光芒。
剪秋回來復(fù)命,宜修頷首,安陵容和沈眉莊之間本就沒什么姐妹情誼,甄嬛又遭難,當(dāng)不了中間人維系感情。
被打上小團體標(biāo)簽的安陵容不僅沾不上沈眉莊得寵的光,還要被連累遭華妃手下的針對,嘗遍人情冷暖、孤苦無依,倒是比前世更容易離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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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宜修親自熬煮了老鴨湯,請皇上來用膳。
皇上連喝三碗,處理政事的煩躁心情都舒暢了不少。他以為皇后要為安比槐求情,都做好了甩袖離去的準(zhǔn)備,誰知她卻一直未開口,只是陪著弘曜和晨曦。
皇上坐到榻上,看到桌子上背著一本書,他隨手拿起來看了一眼,神色莫名地放下,“弘曜不過襁褓小兒,就要開始學(xué)史書了?皇后未免過于拔苗助長。”
宜修充滿了慈母的光輝,“弘曜尚小,能平平安安長大臣妾便心滿意足了?!彼乃季w有些飄遠(yuǎn),又想起了她的弘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