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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明末,亂世高歌行 粉嫩的海角 827614 字 2025-08-07 08:3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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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兒!”

余牧的心都被揪住了,周圍的一切紛紛擾擾都聽不見,只剩下老婦人的哭喊。

情勢危急,只好用力將兔肉扔出,大聲喊道:“別打了,都給你們!”

圍攻的幾人立刻拋下他,踉蹌著向兔肉搶去。

一人搶到了,便迫不及待的張嘴便咬,全然不顧身后的棍棒。

那兔肉上半生不熟,還沾染著老婦的鮮血,他吃的滿嘴滿臉血紅一片,卻不肯松口。

有人揮起棒子哭喊道:“求求你,分我點,我婆娘還等著救命哩?!?/p>

“娘的,別吃了,給我吐出來,吐出來……老子打死你!”

“?。 ?/p>

“這是我的,我搶到的,我老娘還在家中等我救命哩,啊……我的!”

“娘的,弄死他……”

鮮血、嚎叫、呻吟、哭喊,這林間一幕,猶如人間地獄圖,日光照在缺了皮的樹上,分外陰冷。

余牧懷抱著老婦,心中逐漸一片悲涼。

待得那幾人鮮血淋漓,筋疲力竭時,輕輕放下了老婦,撿起了棍棒,踉蹌著走了過去。

鮮血迸濺到了臉上,一下又一下。

直到?jīng)]人再站著,撿回剩下小半的兔肉,才軟倒在這陰森的雪林中。

……

老婦死了!

用盡了所有力氣護住余牧后,死了!

老漢和小丫頭似乎已經(jīng)習慣了離別,但還是抱著老婦尸身干嚎了許久。

殘陽如血,蒼穹遼闊蒼涼。

余牧眼中含淚,盯著白茫茫一片中,老婦身下的那灘殷紅鮮血,久久無語……

等到快天黑,老漢才將老婦掩埋了。

說是掩埋,不過是找了雪坑放進去,壘石為塋。

天寒地凍,又沒有工具,哪里能挖的動土。

亂世啊,小民像野草一樣生,像野草一樣長,又像野草一般死去,無聲無息,無人在乎。

……

次日,粥棚前,余牧拿著棍棒,死命往前擠,終于領(lǐng)到一碗稀粥。

米粥渾濁如黃湯,飄著許多稻殼麥麩,但好歹能吃,已然彌足珍貴。

余牧將稀粥倒入帶來的小陶壺,看了眼昨天母子二人死去的地方,尸體已經(jīng)不見了。

將陶壺帶回,又添了些水,與祖孫二人分了。

“就靠著這點東西,早晚還是得餓死?。 ?/p>

老漢嘆了口氣:“小民遭災時的地價、奴仆最便宜,大戶卻是樂意買人的,你這年歲不愁找不到活路?!?/p>

余牧默然許久,“為何就沒有招工的呢?”

“呵呵,人命賤,能買誰又愿意雇呢?!?/p>

老漢肚子里有了些吃食,有了些力氣說話,勸道:“我看你穿著長衫,是個讀書人,想必心氣也高,想找些體面的活。

可眼下馬上都要餓死了,還是務實些。有人牙子來,定要過去自薦,千萬別為臉面誤了自己性命。”

余牧知道他是為了自己好,苦笑一聲,學著明人口吻,拱手說:“晚輩余牧,字佑安,相識三四日,尚不知老丈姓名?!?/p>

他這姓名不是杜撰,這具身體姓名與他后世姓名相同,就連遠祖也是同一人,也不知是不是占了自己祖上身體。

至于字則是前身祖父起的,與辛棄疾字幼安同音,有保佑他平安長大,又沾點名人氣運的意思。

“小老兒姓王?!?/p>

余牧拱手道:“原來是王老伯?!?/p>

王老伯忽然又拉過小孫女,說:“我這孫女叫二丫,她看著小,其實已經(jīng)十四,好生將養(yǎng)個倆月,就能嫁人生娃了?!?/p>

這話題轉(zhuǎn)的有點快,剛還互通姓名,這就扯到孫女結(jié)婚生孩子上。

十四歲就結(jié)婚生娃,放在后世少不得領(lǐng)副銀手鐲,太刑了。

可這是在古代。

余牧明白他的意思,怕自己不行了,有點托付的意思,這在饑民中很正常。

默默的點了點頭。

活路在哪里仍未知,兩人也只是說到這里便罷了。

又過一日,果然有伙人駕車出城而來,這些人身穿粉紅綢衣,大多年輕,其中領(lǐng)頭的自稱是大戶的管家,立在路中道:

“我家老爺收義子義女,有十二歲以上,十六歲以下,識字的過來?!?/p>

所謂收義子義女就是招奴仆,不過是朝廷嚴禁蓄奴,有錢人借著收養(yǎng)的名義好聽罷了。

此話一出,饑民蜂擁而前!

“我我我,老爺,我十六歲?!?/p>

一個面容粗糙的男人湊到跟前,卻又被一腳狠踹了回去。

“入你娘的!”

隨從抽出鞭子罵道:“你他娘的老的快能入土了,還十六?當咱眼瞎了么?

都聽清楚了,要年紀十二以上,十六以下的,識字最好,不拘男女,不識字長的俊也行。誰要敢蒙混充數(shù),小心爺爺?shù)谋拮?。?/p>

這話一出,人群終于稍稍散去了一些。

王老伯連忙燒火化了雪水,給二丫梳洗,又朝余牧勸道:“若真能去大戶人家也是個好出路,牧哥兒你長的俊,又是讀書人,雖然大個一兩歲,不如同去試試?!?/p>

這狗日的世道!

似乎也沒得挑了,劉邦干過流氓,朱元璋做過和尚…余牧做了半天心理建設,咬了咬牙,決定跟過去問問。

到跟前,那管家仔細打量了余牧幾眼,又看了眼二丫,朝王老伯問道:“這倆是你家孩子?!?/p>

這是剛才商量好的說辭,若是賣去一家正好能有個照應,王老伯忙回道:

“是,是?!?/p>

管家隨意的點了點頭,將二丫拉過去仔細端詳,捏捏骨,又看了牙口,好似挑畜生一般,最后道:“雖小了點,倒是美人苗子,半斗小米?!?/p>

對余牧看的更是仔細,嘴上卻道:

“太高了些,不過讀過書,也半斗小米吧。兩人加一起一斗小米,夠你這老貨活命了?!?/p>

說話間,路旁又有婆子帶人過來,吆喝著要收女兒,除了不收男的,條件倒是相同。

很快就有議論,婆子像是城里妓館中人,于是賣兒賣女的都往余牧跟前這家送,那邊卻無人問津。

婆子氣不過,雙手叉腰,朝這邊破口大罵:“直娘賊,同樣都是出來賣的,一群賤骨頭也敢挑三揀四?”

同行冤家,見被揭了老底,先前這伙人頓時不樂意了。

這邊罵婆子是土娼劣妓,那邊回罵他們是賣屁股的兔兒爺,一時鬧得不可開交。

旁邊余牧臉都綠了,得虧這婆子早來,否則豈不是菊花殘,滿腚傷?

轉(zhuǎn)身拉起二丫就走。

那管家看見頓時急了,顧不得爭吵,閃過旁邊乖巧可人的二丫,卻一把拉住了余牧:“小官人莫走,你若肯賣,我再加一斗?!?/p>

余牧理也不理。

“怎么,莫非小官人要拿價?”

那人直皺眉頭,在他心中人人都是賣的,不賣也只能是價格沒談攏。

拉著余牧仍不放手,咬著牙道:“罷了,我再加兩斗如何,這已夠買幾個黃花閨女?!?/p>

余牧直接道:“不賣?!?/p>

用力甩開,拉著小丫頭慌忙一溜煙跑了,唯恐被強綁了去。

管家卻望著他的背影,依然有些不舍,“餓了這許多天,還有如此骨相,可惜了。”

隨從在旁捻著蘭花指,嬌聲賠笑道:“爹爹隨他去,性情這么剛烈,買來也不是個好調(diào)教的!”

管事卻突然暴怒,罵道:“老爺我心中想法,你這妖艷賤貨又懂個什么!”

兀自不解氣,又一巴掌甩了過去,怒罵道:“不去撕了那潑婦的嘴,竟有空在這聒噪,滾!”

……

又過一日,就在兔肉吃完之際,忽的又來一撥百十人。

這撥人身穿紅色鴛鴦戰(zhàn)襖,頭頂紅笠軍帽,腳踩紅襖鞋,雖然衣著破爛,但卻是大明兵丁無疑。

余牧還在納悶呢,人群里已經(jīng)亂起來。

“快跑啊,官軍來抓丁了?!?/p>

“我不當軍戶,我不當軍戶,我是農(nóng)家子啊……”

“混賬,再敢反抗,就以逃兵論處!”

官兵所到之處,一片人仰馬翻,但凡是青壯全被捆了,敢有不從立刻拳腳相加。

而縣城中出來維持秩序的衙役、巡檢只是遠遠看著,一副看熱鬧的樣子。

王老伯見了,慌忙拉余牧躲起來,余牧還有些納悶,他雖知道明朝士兵地位低,可也不至于怕成這個樣子。

“王老伯,當兵至少還有口飯吃吧,干嘛鬧成這個樣子。”

王老伯卻惶恐道:“這些兵穿的這么破,一看就是衛(wèi)所兵,要是被抓去,可就得世世代代當牛做馬了。你快去躲躲,晚了就來不及了?!?/p>

話沒說完,官兵已至身前,領(lǐng)頭的刀疤臉只掃了余牧一眼,便揮手道:“把這小子帶走?!?/p>

余牧心里其實對當兵并不抵觸,身逢亂世,拿刀槍總比賣屁股有發(fā)展。

那邊王老伯卻極力替他分辯,“軍爺,我這侄子是個相公哩,他這年紀說不得以后做舉人老爺也是可能的,還望軍爺高抬貴手?!?/p>

“狗屁,穿個長衫就是秀才,那我豈不是大將軍?!?/p>

那道疤臉卻根本不信,可是關(guān)乎到有功名的讀書人,還是有些慎重,問道:“有保單么?”

王老伯頓時蔫了,他剛才只是扯謊而已。

老實巴交一輩子,第一次胡吹大氣,立馬露了怯。余牧接口道:“逃荒途中匆忙,保單丟了?!?/p>

事實上王老伯瞎蒙,竟然給他蒙對了,余牧原身還真是個秀才。

道疤臉卻怒了,揮舞著腰刀喝道:“沒保單也敢在這裝秀才,老頭你又是干什么的,敢在這胡咧咧?!?/p>

余牧看出道疤臉還是有些顧慮的,還想接著解釋,可王老伯被刀尖指著,早嚇得六神無主,竹筒倒豆子般說道:

“我,我,我是醫(yī)戶,不過靠種地過活,能劁些豬馬牛羊?!?/p>

那道疤臉咦了一聲,道:“你能醫(yī)畜生?”

王老伯不知他把劁聽成瞧,看著刀尖發(fā)亮,老實道:“醫(yī)畜生不大行,會些騸匠的活計。”

不想刀疤臉卻更喜:“你還是個騸匠?”

王老伯怕的緊,但是事關(guān)身份,仍挺著脖子小聲抗辯:“不是騸匠,是醫(yī)戶,祖上也出過名醫(yī)哩?!?/p>

刀疤臉哪管他是醫(yī)戶還是騸匠,大喜道:“快快,這老漢有手藝,把他孫女和這小子一起捆了?!?/p>

王老伯小眼睜得老大,一張包子臉頓時皺出了褶。

出來解個圍,怎么還把自己搭了進去了?


更新時間:2025-08-07 08:3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