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逐漸降臨,車隊逐漸靠近北幽王城。
陸昭寧透過已經(jīng)裂開的車窗,看到了北幽高聳的城墻。
那城墻足有三丈高,由灰黑色巖石壘成,墻面上還有干枯的血跡,仔細看還布滿了箭矢留下的凹痕,城門兩側(cè)的一對石獅子,一只缺了左耳朵,一只缺了右耳朵。
“這地方怎么看著有點慘呢?”陸昭寧嘀咕道。
車隊碾過坑洼的石板路,穿過王城拉開的城門,吱呀聲中混著百姓的私語。陸昭寧掀看到道路兩旁擠滿了衣衫襤褸的人群。
他們的衣服幾乎全都摞著補丁,卻人人手持一束干枯的狼尾草 —— 這是北幽人迎接貴客的禮儀。
“看!是世子妃的車!” 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女孩喊道,她露著缺了門牙的笑容,舉著一束野花踮腳張望。耶律清忽然策馬前沖,藏藍戰(zhàn)袍在暮色中劃出一道凌厲的弧線,長弓在她手中挽成滿月,對著天空射出一支羽箭。
箭矢帶著哨音掠過城頭,驚起群鳥盤旋,百姓們立刻騷動起來,原本在道路旁擁擠的百姓突然整齊的站在了一起,同時迅速向兩側(cè)退開。
“恭迎世子妃!”百姓們發(fā)出一聲齊呼。
呼喊過后,百姓們像被風吹倒的麥浪般齊刷刷雙膝跪地。
羊角辮女孩小心翼翼將野花放在腳邊,學著大人的模樣俯下身,稚嫩的臉蛋幾乎要貼到滿是碎石的地面。
車輪碾過最后一道深溝,鋪設著灰藍色屋瓦的鎏金王府匾額刺破暮色映入眾人的眼簾。
春桃捂著傷口,虛弱的倚在陸昭寧身旁。王府臺階兩側(cè)擺滿了紅梅盆景,花瓣上凝結的冰晶折射出七彩光暈,卻蓋不住枝干上殘留的北疆刺藤。
“小...小姐,王府的布置,好像是我們中原的風格?!贝禾姨撊醯?。
“沒想到我嫁到北幽,他們竟采用了我們中原的禮制?!标懻褜幦粲兴嫉?。
婚車車輪在王府的臺階前戛然而止,前方耶律清翻身下馬,快步走進王府,從里面拿出一個紅色蓋頭。
“姐姐,把蓋頭戴上,跟我來吧?!币汕逍χ焉w頭輕輕放在了陸昭寧頭上,扶著她走下了婚車。
“好?!标懻褜幬⑽㈩h首,在耶律清的攙扶下走進了北幽王府。
陸昭寧透過蓋頭,看到王府內(nèi)掛滿了紅色錦緞,一個大大的喜字掛在了王府中心處一頭巨大的石獅上。
耶律清把陸昭寧領入婚房,道:“姐姐,我哥哥一會兒便來?!?/p>
說罷,耶律清轉(zhuǎn)身離開了婚房。
厚重的雕花木門被耶律清順手合攏,只留下燭火搖曳的光影在紅綢幔帳上跳動。
陸昭寧坐在婚床上,想象著傳聞中兇神惡煞一般的耶律珩究竟是什么樣子。
“遇耶律,見閻羅,金甲破,頭顱落!”陸昭寧的腦海中再次響起了這段北幽童謠。
燭淚順著紅燭蜿蜒而下,在黃銅燭臺上凝成暗紅的痂,不知過了多久,陸昭寧坐在柔軟的紅貂毯上幾乎要昏沉睡去。
“看他妹妹的容貌,這耶律珩應該不是傳聞中那副兇神惡煞的樣子吧?”陸昭寧不知在腦海中想象了多少次耶律珩的樣子。 一陣微風順著門縫鉆進來,燭火猛地明滅了幾下。
門外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沉穩(wěn)而緩慢,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她的心尖上。
“媽耶,來了,來了,他來了?!标懻褜幉唤]上了雙眼,心臟也不由得快速跳動起來。
"吱呀 ——" 雕花木門被緩緩推開,微風裹挾著濃烈的麝香味撲面而來,陸昭寧透過蓋頭,卻看到了一道極其纖細的身影跨過門檻,紅色喜袍下擺掃過地面,繡著金絲的衣擺輕盈靈動。
“他不是個將軍嗎,怎么看著像個細狗?”陸昭寧無比疑惑的瞪大了眼睛。 陸昭寧強壓下心頭的詫異,借著搖曳的燭光,透過蓋頭細密的紅紗仔細的打量了起來。
這男人步伐輕緩,向前一步一步走來,隨著二人距離的縮短,那張臉逐漸的清晰起來。
當那俊朗白凈的五官在陸昭寧的視野中逐漸清晰,她徹底愣住了。
眼前的男人與她想象中的 "北幽活閻羅"簡直是大相徑庭,他身材高挑,那皮膚白得近乎透明,在燭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眉眼如畫,眼尾微微上挑,眼睫濃密纖長,投下的陰影在眼下輕輕顫動。
“這哪是閻王?這簡直比男團還帥??!”陸昭寧發(fā)出一聲驚呼。
耶律珩在婚床前三步處駐足,垂眸凝視著紅蓋頭下露出的半張臉,唇角微揚。
“陸姑娘舟車勞頓,可、可還安好?” 這聲音比傳聞中細了八度,尾音還帶著一絲的顫聲。
“還好。”陸昭寧的臉“唰”的一下紅了,把頭稍稍低了一些。
耶律珩的指尖在紅蓋頭邊緣懸停三秒,迅速的一把扯下了蓋頭。
紅蓋頭輕飄飄落在繡著并蒂蓮的喜被上,燭火突然猛地躥高,將兩人的影子投在身后的喜字屏風上。陸昭寧抬眼的剎那,正撞進一雙烏黑的眸子里,“你好呀,帥哥?”陸昭寧不自覺的脫口而出道。
“啊啊啊,我在干什么,我這是在結婚啊,我都說了些什么?”話音剛落,陸昭寧恨不得現(xiàn)在給自己幾個大嘴巴子。
耶律珩耳尖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變得通紅,指尖無意識地揉著自己的衣襟,低聲道:"帥、帥哥?這是你們中原夸人的話么?"
他重復著陌生詞匯,尾音上挑,竟比陸昭寧方才的驚呼還要軟糯幾分,"那、那陸姑娘生得這樣好看,該叫什么?"
陸昭寧盯著他認真思索的模樣,尷尬被取而代之的興奮所取代。
"這耶律珩哪是個閻王啊,這不就是個絕美小嬌夫嘛?”陸昭寧心中暗喜道。
她望著耶律珩發(fā)冠上歪掉的玉墜,忍不住伸手替他扶正,指尖觸到他后頸細絨般的碎發(fā)時,聽見對方發(fā)出小貓似的 "嗯" 聲,整個人不禁捂嘴笑了起來。
"你、你坐呀。" 陸昭寧強作鎮(zhèn)定地往旁挪了挪,紅貂毯在身下發(fā)出細碎的摩擦聲。
耶律珩則是小心翼翼的靠近床邊,慢慢的坐了下去。
"我又不會吃人,你緊張什么呀。"陸昭寧笑道。
“這......”耶律珩竟不由得結巴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