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神殿內(nèi),冷氣絲絲滲入骨髓。
鎖魂釘帶來的劇痛稍有平復,聞笙的意識卻沉浮在無邊恨海之間。
白清霽站在一旁,指尖神力流轉(zhuǎn),梳理著她瀕臨崩潰的元神。
“你母親魂飛魄散,但并非徹底湮滅。天地間,或有極其微弱的殘念殘留。幽冥血海,是魂魄碎片最后的歸墟與沉淀之地,亦是......唯一渺茫的希望所在?!?/p>
母親!
聞笙死寂的眼底,驟然迸發(fā)出一絲微弱卻執(zhí)拗的光。
哪怕只有億萬分之一的機會,她也要去。
“我去?!?/p>
兩個字,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白清霽沉默片刻。
“鎖魂釘在你元神,幽冥血海濁氣滔天,一旦侵蝕釘體,后果不堪設想。玄凌淵......”
“與他無關!”
聞笙猛地打斷,聲音因激動而嘶啞,“我的債,我自己討。我的路,我自己走。就算魂飛魄散在血海,也好過......再與他有半分瓜葛!”
提起那個名字,心口被剖開的傷疤仿佛又被撕.裂。
就在這時,神殿內(nèi)光華一閃,玄凌淵的身影出現(xiàn)。
他周身煞氣尚未散盡,俊容卻帶著卑微的疲憊。
手中捧著玉盒,盒內(nèi)是九幽還魂蕊。
生于血海邊緣絕壁,這是玄凌淵剛剛從九尺懸崖采摘而來。
他走向寒玉床,目光貪婪描摹著聞笙慘白的臉。
“阿笙......”他聲音沙啞得厲害,“九幽還魂蕊,能緩解鎖魂釘之苦,穩(wěn)固你的......”
“拿走?!?/p>
聞笙閉上眼,連一個眼神都吝于給予。
玄凌淵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微微顫抖。
玉盒的光芒映著他眼底翻涌的痛苦。
“我知道......我罪無可恕。我不求你原諒,只求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彌補......”
“彌補?”
聞笙倏地睜開眼。
“拿什么補?用這朵花,補我母親被你碾碎的魂魄?補我六年被你當作爐鼎抽干的生機?還是補你親手剖開我胸膛取心頭血時,那份剜心刻骨的疼?!”
她每說一句,氣息便急促一分,只她不肯示弱。
“滾出去!”
白清霽上前一步,擋在聞笙身前,“她不想見你?!?/p>
玄凌淵死死攥著玉盒,指節(jié)泛白。
他看著聞笙倔強而脆弱的側(cè)臉,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讓他痛徹心扉。
最終頹然地將玉盒輕輕放在寒玉床腳。
“花......留下。對你,有用?!?/p>
他聲音帶著哀求,“幽冥血海......太危險,讓我陪你去,阿笙,求你,讓我護你一次,就一次......”
回應他的,是聞笙緊閉的雙眼,仿佛他只是空氣。
玄凌淵高大的身影顯得無比蕭索。
他深深看了一眼那個身影,喉結(jié)滾動,最終化作一聲嘆息,身影緩緩消散。
神殿重歸寂靜,只有玉盒散發(fā)著溫潤的霞光。
白清霽看向聞笙,她依舊閉著眼,但一滴淚,卻無聲沒.入鬢角。
那淚卻無關原諒,只為那再也回不去的曾經(jīng)。
聞笙突然睜開眼,目光落在玉盒上。
九幽還魂蕊的氣息滲入,竟真的讓那釘痛緩和了一絲。
她眼中沒有任何波瀾,只有一片死寂。
抬手,卻異常堅定地打開了玉盒。
她沒有猶豫,摘下其中一片花瓣,放入口中。
花瓣入口即化,一股磅礴的力量瞬間流遍四肢百骸。
不是為了玄凌淵,僅僅是為了踏入幽冥血海。
白清霽靜立一旁,眼底掠過一絲復雜。
他知道,這女孩的心,已經(jīng)被仇恨和絕望徹底冰封。
可他作為旁人,說不了什么。
助她還元,已犯了天規(guī)。
只他不想再看玄凌淵陷得更深。
藥力奇效,聞笙撐著坐起。
“走吧?!?/p>
她看向白清霽,聲音嘶啞卻不容置疑。
玄凌淵確實是重情重義之人。
她知道。
白清霽是他安排幫她的。
白清霽點頭。
下一刻,兩人已置身于一片天地邊緣。
眼前,是望不到盡頭的猩紅。
幽冥血海。
僅僅站在邊緣,那滔天怨氣就足以讓尋常仙魔魂飛魄散。
聞笙咬緊牙關,一步步踏入那片煉獄。
腳下粘稠的血浪如同活物,試圖纏繞吞噬。
無數(shù)惡意的魂魄面孔沖擊著聞笙。
她眼前陣陣發(fā)黑,全靠一股為母尋魂的執(zhí)念死死支撐。
“小心!”白清霽低喝,猛地將聞笙拉向身后。
一道毒戾氣凝聚的惡魂,狠狠拍擊在兩人的光罩之上。
“咔嚓!”光罩應聲碎裂。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鬼氣,悍然劈至。
硬生生扛住了惡魂的沖擊,并將周圍蜂擁而至的怨魂瞬間震散。
玄凌淵臉色蒼白,顯然強行闖入血海也付出了巨大代價。
他看也沒看白清霽,目光急切地鎖定聞笙,“阿笙!你怎么樣?”
聞笙被那惡魂震得氣血翻騰,痛得她幾乎暈厥。
她抬頭看向玄凌淵,曾為他盛滿星光的眼眸,此刻只有拒人于外。
“滾。”
她嘴唇翕動。
玄凌淵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張了張嘴,似乎想祈求,最終卻在那雙眸子注視下,化為絕望。
他猛地收回手,握緊成拳。
“好......我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