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雹停了,但是天空灰蒙蒙的,雨還在下,澆在頭上身上,冰冷刺骨。
張馳頭上的傷口不再流血,不知道什么時候,他自己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條,
緊緊包在頭上,看起來滑稽的很。但是現(xiàn)在的情況,我卻笑不出來。
張馳聲音里已然帶著哭腔:“十三,夏老六真的沒了?”我看了看他,
說道:“在找找,要是夏老六找不到,咱們也回不去了。
”這話不用我說張馳也應(yīng)該知道,我現(xiàn)在對夏老六還抱著一絲希望。
盼著他沒有被海浪卷走,而是因為風(fēng)浪太大,自己藏在什么地方了。
當下我和張馳分頭尋找,把船上所有地方幾乎都找遍了,也沒有找到夏老六的影子。
張馳臉白如紙,不知道是被凍的,還是被嚇的?!皦牧藟牧耍@回真完蛋了。
”我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表現(xiàn)得太過恐懼,有時候恐懼是可以傳染的。
我說道:“你不要擔(dān)心,我從小在海邊長大,不管怎么樣,也能把這船開回去。
”張馳瞪著眼睛,一臉不可思議地說道:“你會開船?”我心底里發(fā)虛,
但還是硬著頭皮說道:“怎么不會!”說起來雖然我沒有出過海,
但是船在碼頭??康臅r候,我經(jīng)常到船上去玩,對于漁船的駕駛,自我覺得沒有什么。
當下我來到駕駛室中,一看操作盤,當下頭大了。
這他大爺?shù)母倚r候看到的東西,根本就不一樣。一看我的表情,
張馳擔(dān)心地問道:“怎么了?”我撓了撓濕漉漉的頭發(fā),
苦笑道:“咱們還是再找找夏老六吧?!睆堮Y說道:“我說你怎么就這么不靠譜,
剛剛還說會開船,這一眨眼的功夫又變了。
”我不好意思地說道:“跟我小時候看到的不一樣,我哪兒知道?”張馳不再理我,
氣鼓鼓地往甲板上一坐,說道:“得,這回都交待在這兒了。”我沒有理他,
不經(jīng)意地發(fā)現(xiàn),這駕駛室后面的位置,還有一個隱蔽的艙口。我走到張馳身邊,
踢了他一腳,張馳怒道:“你干啥?”我向那艙口指了指,說道:“這里還沒有找。
”張馳一看,說道:“這里怎么還有一個艙口?看起來還挺隱蔽的樣子。
”我也發(fā)現(xiàn)眼前這個艙口跟其他的艙口不太一樣,這個艙口仿佛是故意做成這樣,
怕別外人發(fā)現(xiàn)一樣。平常的艙口都是突起在甲板上,而艙蓋直接能把艙口封得嚴嚴實實,
形成一個攔水的效果,站在甲板上,一眼就能看出來。而眼前這個,
雖然我們也看出那是一個艙口,但是它基本與甲板呈現(xiàn)持平的狀況,
而且與旁邊的機械艙口相比,低下去不少,這樣一來,
不仔細看還以為那是一塊修補過的甲板。我與張馳對視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
蹲下身來,我赫然發(fā)現(xiàn),這個艙口并非看起來這么簡單。
那艙口比一般的艙口要小得多,而在艙口的四周,是用浮雕的手法,刻滿了奇怪的花紋。
而艙蓋之上,也隱隱露出一些模糊的文字。我抓起袖子在艙蓋上擦拭,
終于一個好像是道教的陣法圖案,在船艙蓋子上顯現(xiàn)出來。這讓我感到極為詫異,
不由看了張馳一眼。很顯然,張馳的表情更加夸張,瞪著眼睛張大嘴巴,
裹在頭上的布條從左邊額角耷拉下來,那模樣夠一個人看一年半的?!笆?,
我看這圖案,怎么這么眼熟,好像在電視上看到過。”我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什么,
我莫名對這個艙口產(chǎn)生了一種強烈的抗拒感,好像是艙里有什么怪物一般,一旦把艙蓋打開,
那怪物就會沖破禁錮,將我和張馳吞入腹中。我回頭向張馳說道:“看這情況,
夏老六不會在這個艙里?!睆堮Y瞪了我一眼,說:“蕭十三,我看你是怕了。
這夏老六的船有點不對頭,誰家船上會有這樣的東西。不行,我得下去看看。
”一種極為不好的直覺,讓我伸手一把把他拉住,說道:“張馳,聽我的,
我感覺這個船艙不正常?!睆堮Y說道:“不正常就對了,越不正常,咱們越要探個究竟。
十三,你別管,看我的?!闭f著,張馳低身把手指屈在艙蓋和甲板的縫隙中,用力一提,
居然沒有提起來。“哎呀我去,這么重,老蕭快來幫忙。
”其實我也對那艙里的東西充滿了好奇,但是又隱隱感覺到一種危險氣息,
矛盾的心態(tài)讓我一開始對這個艙口望而卻步,然而被張馳一鼓動,一股沖動就占了上風(fēng)。
當下,我走過去,幫著張馳用力將艙蓋往上搬,沒想到那艙蓋還是紋絲不動。
按正常來講,平常的艙蓋比這還要大上許多,當然也沉重許多,我一個人搬開毫不費力。
但是眼前這個看起來更小的艙蓋怎么就這么重呢?我想了想,伸手敲在蓋子上,
只聽“篤篤”兩聲,是木頭沒錯。張馳見狀,說道:“嘿,跟小爺還較上勁了是不是。
”說著,快步走出駕駛室,回來的時候,手里拎著一把斧頭,向我說道:“十三,
今兒別攔我,看我劈爛它。”我吃了一驚,說道:“你想干什么。
”“反正夏老六也不在了,今天小爺我就看看,這船艙里到底有什么。你起開,看我的。
”只見張馳擼胳膊挽袖子,往手掌上吐了兩口吐沫,而后舉起斧頭就要向艙蓋上招呼。
“你們要干什么!”一聲厲喝把我和張馳嚇了一個哆嗦,張馳斧頭沒拿住,
一下掉在自己的腳上,砸得他抱著腳跳到一邊。我回頭一看,
見夏老六正站在駕駛室的外面,一臉鐵青地看著我和張馳。他轉(zhuǎn)過眼光,
看了看地上的斧子,神情變了變,說道:“誰讓你們進來的,給我出去!
”見夏老六突然出現(xiàn),我和張馳有點奇怪。但是看他的神色,我們誰都沒敢多問,
當下灰溜溜跑到了甲板上。夏老六獨自在駕駛室不知道搗鼓些什么東西,
半晌之后方才拎著斧頭走了出來。看看他的臉色,還是一臉鐵青,來到我們面前,
用一種僵硬冰冷的聲音說道:“以后沒有我的同意,誰都不能去駕駛室,再被我發(fā)現(xiàn),
直接丟到海里。”我看夏老六不是在開玩笑,當下不由打了個哆嗦。說完,
夏老六把斧頭往我旁邊一丟,而后轉(zhuǎn)身又回駕駛室去了。我和張馳面面相覷,
張馳說道:“大爺?shù)模媸切傲碎T了,這家伙怎么個鬼似的。
”我也感覺發(fā)生的一切太詭異,剛剛我們哪里都找了,整個船上都沒有見過夏老六,
就像是憑空消失一樣。而現(xiàn)在,他又憑空出現(xiàn),想起來真是詭異莫名。
我說道:“要不你去問問?”張馳搖了搖頭,說:“我可不敢去,你發(fā)現(xiàn)沒有,
夏老六哪里不對?”我收回目光,望向他,問道:“哪里不對?
”張馳說道:“剛剛那么大的風(fēng)浪,海水都蓋到甲板上了,又下了暴雨,
你看咱們哥倆都跟落湯雞似的,但是夏老六的身上,卻十分干爽,一點潮濕的感覺都沒有。
”我這時方才回想起來,那夏老六好像還真是同剛剛上船的時候一樣,衣服頭發(fā),
全都是干爽的,沒有沾上一滴海水。我愕然地看著張馳,
明顯看到張馳的瞳孔陡然收縮:“你說,這夏老六是不是原來的夏老六?”我不敢說話,
更加不敢想了。我知道張馳的意思,他是說,剛剛在風(fēng)浪中,夏老六已經(jīng)死了,
而此時見到的,只是夏老六的鬼魂。但是這也太匪夷所思了,這光天化日,大白天鬧鬼,
怎么可能。我想了想,說道:“你快得了吧,活生生的人站在咱們面前,你別胡說八道。
”張馳似乎也感覺到自己的想法太不靠譜,這時候笑了笑,
說道:“我這不是在努力的分析現(xiàn)下的形勢嘛,你不覺得夏老六跟之前不太一樣?
”夏老六的確跟剛剛上船時的表現(xiàn),有太大的差別。不過我們剛剛遇到風(fēng)浪,
險些命喪大海,在這種情況下,誰也不會繼續(xù)保持著原有的冷靜。所以說,
夏老六現(xiàn)在的這種狀態(tài),說起來也不是解釋不通。我知道張馳是有點緊張了,
搞得神經(jīng)兮兮,當下安慰他了幾句。但是看他的表情,還是疑慮很深。船繼續(xù)往前開動,
夏老六這時探出頭來,讓我們把甲板上的東西收拾干凈。剛剛的風(fēng)浪,
將船上的鍋碗雜物打翻,散落在甲板上。好在桶里的淡水的糧食被保護得很好,
用纜繩牢牢的綁在船幫上,才沒有灑落。我和張馳把甲板上的雜物收拾好,這時候,
就聽見船的發(fā)動機停止了運轉(zhuǎn),船也緩緩?fù)A讼聛?。夏老六來到船頭的甲板,
也不看我們,更不同我們說話,就坐在船頭看著海面。我和張馳不明所以,
我看了看夏老六,走過去,問道:“六叔,你怎么不開船了?
”夏老六冷森森地說道:“到地方了?!钡降胤搅耍课液傻乜戳丝春C?,
入眼的盡是茫茫海水,都說小龍灘兇險,但是這么就到了?我問道:“這是小龍灘?
”夏老六這才把眼睛投向我,不知道為什么,我感覺那目光有點不對,很冷,
沒有什么生機。雖然我心里有點沒底,但還是問道:“那現(xiàn)在我們干嘛?”“等著!
”夏老六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然后不再說話了。我不明白夏老六想等什么,
雖然心頭感覺著不太對勁,但是他既然這么說,我也不好再問什么。當下回來,
拉著張馳去了船尾。張馳問道:“啥情況?
”我把剛剛夏老六的話原封不動地跟他一說,張馳說道:“等什么?
”我沒好氣了說道:“我也不知道啊?!睆堮Y說道:“十三,我跟你說,
我剛剛在你們說話的時候,反復(fù)觀察了那個夏老六。你發(fā)現(xiàn)沒有,他真的非常不正常,
尤其是走路,顯得很遲鈍,不自然?!甭犃诉@話,我問道:“不自然?這我還真沒發(fā)現(xiàn)。
”張馳說到這兒,臉變得慘白慘白的,說:“我給你打個比方吧,你看過皮影戲嗎?
我就感覺著那夏老六的動作,跟皮影戲里邊的皮影似的,很僵硬,你明白嗎?
”聽到這兒,我轉(zhuǎn)頭向船頭夏老六的方向看了看,說道:“你想說什么?
”張馳若有所思地說道:“之前我跟夏老六接觸過,我敢保證他不這樣,
剛剛上船時我們看到他,包括吃飯的時候,他也不這樣。他變成這樣,
就是從剛剛消失又出現(xiàn)的那一刻開始的。”接下來,張馳說了一句讓我毛骨悚然的話。
“我感覺咱們眼前這個夏老六,與之前的夏老六,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