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媽媽拽著我往屋里走時(shí)，我回頭看了眼奶奶的房間。門還開著一條縫，黑漆漆的像張開的嘴。
媽媽把我按在床上，手指冰涼：“今晚不許踏出房門一步，不然我就打你！見到的事情也不許出去亂說！你只管在家里好好待著就好了！”
她看了眼我懷里抱著的姐姐的枕頭，聲音突然哽咽，“媽媽就剩你跟弟弟了，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這樣?jì)寢尣拍芊判??！?/p>
房門關(guān)上后，我把臉埋進(jìn)枕頭，上面還有姐姐頭發(fā)上的桂花油味道。
半夜，我被壓低的聲音吵醒。透過門縫，看見媽媽在扯爸爸的袖子：“全村都在說閑話！王嬸今天看見我就躲......這樣的日子什么時(shí)候是個(gè)頭啊？你讓我怎么辦？”
爸爸蹲在門檻上抽煙，煙頭的光一明一暗：“能怎么辦？送醫(yī)院就是找死。”
“那也不能......”媽媽的聲音突然拔高，又猛地壓低，“我受夠了！再這樣下去，我就帶小陽走！”
煙頭“滋”地一聲按滅在門框上。
爸爸把煙頭狠狠碾滅在門框上，木頭上燙出一個(gè)焦黑的洞。
“行吧?！彼穆曇敉蝗粏×耍澳蔷桶涯锼妥?，不然全家都得瘋?！?/p>
媽媽的手揪著圍裙邊：“怎么送？村長那邊......”
“后山有個(gè)廢磚窯?！卑职值穆曇舻偷脦缀趼牪灰?，“明天就說娘半夜自己跑了?！?/p>
我蜷縮在門后，指甲摳進(jìn)門板的裂縫里。
第二天一早，我抱著媽媽的腰不撒手：“媽，你別去看奶奶......求你了......我不想媽媽你也瘋了......姐姐已經(jīng)瘋了，我不要失去媽媽......”
媽媽的手掌貼在我后頸上，冰涼冰涼的：“傻孩子，媽不會瘋的，你照顧好弟弟，相信媽媽，媽媽一定不讓你一個(gè)人留在這里的......”她彎腰親了親我的額頭。
晚上媽媽真的抱著我睡了。她的手臂環(huán)著我，心跳聲“咚咚”地傳到我背上。
半夜我被醒時(shí)，發(fā)現(xiàn)媽媽不在床上。
院子里傳來“砰”的撞擊聲。我光著腳跑出去，看見月光下媽媽披頭散發(fā)地?fù)湎虬职?。她的指甲在爸爸臉上抓出三道血痕，嘴里自言自語不知道說著什么，然后傻笑了起來。
奶奶的房門大敞著，里面黑得像口深井。
爸爸一邊擋著媽媽的抓咬，一邊往后退。他的后背撞在井臺上，突然從身后抽出一根麻繩。
“小鳳！”爸爸的聲音帶著哭腔，“你醒醒?。 ?/p>
媽媽突然一口咬在爸爸肩膀上，她的眼睛在再也沒有了之前的清明，和姐姐發(fā)瘋時(shí)一模一樣。
媽媽轉(zhuǎn)過頭，目光落在我身上。那雙總是溫柔的眼睛現(xiàn)在像兩塊冰。
“畜生......”她的聲音像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小畜生......”
“跑??！”爸爸的吼聲撕破了夜空。
我的腳卻像生了根，眼睜睜看著媽媽就要朝我走來。
就在要碰到的一瞬間，爸爸猛地?fù)渖蟻恚眉绨虬褘寢屪查_。
“來人?。 卑职值暮奥曮@醒了整個(gè)村子。
最先沖進(jìn)來的是隔壁的張叔，他手里還拿著趕牛的鞭子?？吹桨l(fā)瘋的媽媽，他愣了一秒，立刻甩出鞭子纏住媽媽的腳踝。
“按住她！”張叔朝后面喊，“跟老陳家閨女一個(gè)癥狀！”
越來越多的人涌進(jìn)院子。五六個(gè)男人才把媽媽按倒在地。
我癱坐在地上，呆愣著看著發(fā)瘋了的媽媽。
以前從來不會這樣的，到底為什么她們都瘋了？奶奶的房間到底有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