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距離天行會總部二十公里外的一棟普通高層公寓頂層。
寬敞的露臺上空無一人。城市夜晚的風帶著微涼和高處的稀薄感。
空氣中,無聲地漾開一圈水波般的漣漪。
褚墨行的身影如同從另一個維度被擠出,精準地出現(xiàn)在露臺中央。依舊是那件洗得發(fā)白的舊夾克,冰藍的短發(fā)在夜風中被吹得有些凌亂。他手里拿著一個剛剛被能量摧毀的天行會制式通訊終端外殼碎片——這是剛才在“灰隼”辦公室咖啡杯符紙啟動時,跨越空間從癱瘓的通訊器中“順”出來的殘留物。碎片本身毫無價值,但上面殘留著那張符紙最后釋放的一絲微弱、獨特的能量印記。
褚墨行眼神平靜無波,仿佛剛剛只是下樓丟了趟垃圾。他根本沒在意“灰隼”那邊的混亂,也懶得深究“鴉眼”為什么要冒這么大風險去敲打一個特別行動組的負責人。對他而言,那只是順手釣上來的蝦米。他真正要追蹤的大魚,在更深的地方。
他垂眸看著手中的通訊器碎片。指尖輕輕拂過那焦黑的斷口。
沒有念咒,沒有畫符。
四周的空氣仿佛微微扭曲了一下,像投入石子的水面。下一刻,那碎片焦黑的斷口處,一絲肉眼不可見、如同煙霧般細微淡薄的黃色能量氣息被他強行剝離出來。這氣息充滿了混亂、窺探和冰冷的惡意。
褚墨行眼神微凝。就是它。
他伸出食指,對著空氣極其緩慢地一引!那縷黃色的、帶著“鴉眼”追蹤符氣息的能量“煙”,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緩緩附著在他伸出的食指指尖,如同一點微弱的鬼火。
做完這一切,褚墨行隨手將那塊報廢的通訊器碎片彈指扔下高樓,隱沒在城市的霓虹中。
他的目光轉(zhuǎn)向右手手腕上那只不起眼的智能腕表。調(diào)出地圖投影,一個紅色的標記在城市北區(qū)的巨大范圍區(qū)域上微弱地閃爍著——那是“黑狼”最后消失的黑市區(qū)域。范圍太大了。
褚墨行微微偏過頭,將被“鴉眼”能量標記纏繞的食指指尖,輕輕抵在那閃爍的地圖投影中紅色標記的邊緣。
沒有聲音。
但奇跡發(fā)生了。
指尖那縷極細的黃色“鬼火”像是受到了更高階力量的感召和精確引導,瞬間如同被投入清水的墨滴,開始在地圖投影上緩緩暈染、擴散。它并非無序,而是呈現(xiàn)一種奇特的、追尋源頭般的路徑指向性,如同一條清晰的水流痕跡,開始在復雜的城市地圖上自動勾勒。
它繞開了“灰隼”事件所在的區(qū)域,避開了所有已知的天行會和官方監(jiān)控密集區(qū),如同擁有生命般在城市地下管網(wǎng)、舊城區(qū)改造區(qū)域的縫隙中穿梭。最終,那縷“水流痕跡”在地圖上一個鮮為人知的老舊工業(yè)區(qū)深處,一個標注著“廢棄紡織廠三水巷198號”的地點,停止了流動、擴散,凝聚成一個更為微小、卻更為清晰穩(wěn)定的暗黃色光點。
定位完成?!傍f眼”的秘密活動節(jié)點。
褚墨行嘴角勾起一個微不可察的弧度。冰冷,銳利。
釣魚,自然要放長線。但魚餌,必須精準。
他看了一眼被牢牢錨定在地圖上的暗黃光點,又瞥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左手。似乎覺得還差點什么。
“小朋友……”褚墨行低聲自語,聲音被夜風吹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味,仿佛在放風箏般,小心翼翼牽著線,“線索給你了。剩下的‘力氣活兒’,該你自己出馬了?!?/p>
他意念微動。手腕上的地圖投影瞬間消失。
同時,那艘被他留在祁白之辦公室桌上的簡陋石舟,在寂靜的黑暗中,仿佛接收到某種遙遠的指令,船身微微亮起一瞬極其暗淡、不易察覺的藍光。緊接著,一絲若有若無、蘊含著坐標信息的時空微標,如同無形的漣漪,無聲無息地跨越空間,精準地投入了正在祁白之耳垂上沉睡、卻始終與他有著微妙聯(lián)系的那枚鴿血紅寶石耳墜深處。
耳墜依舊溫潤安靜,外表毫無變化。但若祁白之此刻正在注意它,或許會感到極其輕微、如同錯覺般的發(fā)熱,仿佛接收到了一條無聲的加密信息,等待接收者解讀。
做完這一切,褚墨行收回目光,雙手重新插回夾克口袋,仿佛剛才只是進行了一次微不足道的操作。夜風將他額前幾縷冰藍的發(fā)絲吹得貼在臉上,勾勒出略顯冷硬的輪廓。
他的身影再次變得模糊,如同藍寶石融化于濃墨般的夜色,徹底消失在高樓露臺的黑暗中。
城市的燈火在腳下流淌,無聲,喧囂。
一場由幕后主導的風暴,正悄然收緊網(wǎng)羅。而另一場由石舟引動的情感風暴,則在另一個空間悄然醞釀。
天行會總部,祁白之的辦公室。
室內(nèi)光線被調(diào)得很低,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黎明前最濃重的那抹深藍。祁白之并沒有像預計中那樣抓緊時間休息。他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身體深陷在黑色皮質(zhì)椅中,仿佛被巨大的疲憊和更沉重的思緒壓垮。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一遍遍摩挲著左眼下方那兩顆小小的橫痣,力道大到皮膚隱隱發(fā)疼。
桌面一角,那艘灰黑色的石舟安靜地待在暖黃的臺燈光暈邊緣,與整個現(xiàn)代科技感十足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如同一個突兀的時空錨點。鴿血紅耳釘在他耳垂上沉寂無聲,但自那微弱的震動和暖流之后,祁白之總覺得它與石舟之間,存在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感應”。這不是能量層面的共鳴,更像是一種……情感的頻率,無聲地提醒著他另一個存在的注視。
煩躁和疑慮像藤蔓纏繞著他。褚墨行無聲消失,丟下這樣一個充滿象征意味的物件。蛇穴的威脅懸在頭頂,線索斷裂。那“蝕空環(huán)”碎片的下落杳無音信,蛇穴在暗處擁有像“鴉眼”這樣滲透力極強的爪牙……
“報告。”冷靜的電子合成音從內(nèi)線通訊器響起,是他最得力的分析官,“副會長,技術部對B-742遺跡核心被破壞的邊緣能量殘留進行了最深層級的回溯分析。在那些被暴力撕裂的縫隙深處,極深層處,捕捉到了極其微弱的非自然能量附著殘留。分析結果是……”
通訊官的聲音罕見地停頓了一下,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結果指向一種空間屬性的稀有合金,其能量譜與三十年前一份被列為‘已銷毀’的絕密材料檔案高度吻合。檔案代號:‘青銅耳’。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技術部在能量圖譜的深層關聯(lián)模型中,偶然捕捉到一個時間坐標信息——它并非人造,更像是某個存在在那個位置留下‘錨’或者‘標記’時,無意泄露的時空印記片段。經(jīng)過還原和關聯(lián)定位……”
祁白之猛地坐直身體,紅瞳瞬間聚焦。
時空印記?泄露?!
通訊官的聲音帶著一絲興奮和凝重:“那個時空坐標位置,指向本地坐標——東經(jīng)XXX,北緯XXX,三水巷……舊址附近的一個絕對點位坐標!我們核對過本地地圖,那坐標現(xiàn)在是一片居民健身小廣場,但它一百年前的位置核心點,準確地說……”
通訊官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地道:“是一所私立福利院,它有一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