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她眼底的不安早已褪去,
換上我陌生的客套與隱隱的優(yōu)越感,
帶著一絲不動聲色的宣示意味。
這些年我在國外,
并非兩耳不聞。
初離國那兩年,
關于沈硯舟和周茴的消息仍會零星傳來。
他們一同進入星河,
分在同一個王牌項目組。
兩人延續(xù)了校園時期的輝煌,
在國內(nèi)外設計大獎中斬獲無數(shù),迅速晉升。
旁人盛贊他們是珠聯(lián)璧合、并肩前行的業(yè)界佳話。
多么諷刺。
從前,這些詞也是用來形容我和沈硯舟的。
只是換了天地,換了人間。
我不在沈硯舟身邊之后,
與他匹配登對的,另有其人。
不由想起周茴曾對我說過的話。
“你不過是運氣好,和他一起長大罷了?!?/p>
“若起點相同,站在他身邊的,未必是你?!?/p>
當時嗤之以鼻。
如今看來,
她沒說錯。
陳露是少數(shù)知曉內(nèi)情的人。
她對沈硯舟無感,對周茴更是厭惡。
陳露一把攬住我的肩,對著周茴挑眉:
“你哪位?林晚跟你很熟嗎?”
周茴表情一僵,求助般看向沈硯舟。
期待他能像過往無數(shù)次那樣,為她解圍。
可從相遇那一刻起,
沈硯舟就像被抽走了魂魄。
他僵立原地,目光卻死死鎖在我身上。
陳露翻了個白眼,拽著我轉(zhuǎn)身。
“走,換地兒!”
她比我更不愿面對這場面。
可沈硯舟,
遠比我們預想的執(zhí)著。
離開餐廳后,
沈硯舟的車竟跟了上來。
我和陳露用餐時,他的黑色轎車就停在街對面。
我認出那車牌號——數(shù)字組合是我們共同的生日。
透過車窗,我看見駕駛座上的他。
他沒有上前,只是靜坐,
像一尊凝固的、沉默的守望者。
我蹙眉。
回酒店的路上,
那輛車如影隨形。
抵達酒店門口,
我終于忍不住下車,
走到那輛黑車前,屈指敲響車窗。
“沈硯舟,尾隨是違法的,知道嗎?”
車窗降下。
沈硯舟抬眼。
我這才看清他通紅的眼眶里,強忍的濕意。
“林晚,你夠狠!”
沈硯舟的眼圈紅了。
想起大二那年,
我的設計創(chuàng)意被同組剽竊,沈硯舟怒不可遏去找對方理論。
那是他第一次與人動手。
毫無章法,全憑一股狠勁。
對方被他揍得鼻青臉腫。
對方家長鬧到學院,揚言要開除沈硯舟。
面對導師要求的道歉,
沈硯舟梗著脖子:
“我沒錯!誰欺負林晚,我跟誰沒完!”
那天他被沈叔叔用皮帶抽得后背青紫。
我去看他,
眼淚止不住地掉。
沈硯舟忍著痛,笨拙地給我擦眼淚。
“哭什么?”
“疼嗎?”
“不疼。”
騙人,他額角的冷汗都浸濕了鬢發(fā)。
那時的沈硯舟,再疼也沒哼過一聲。
而此刻,
他微微仰頭,
重逢第一面,眼底便蓄滿了水光。
淚意在他泛紅的眼尾搖搖欲墜。
他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鼻尖、眼眶,甚至耳廓都染上薄紅。
他說我狠。
竟真能做到七年音訊全無。
是啊。
誰能想到,曾經(jīng)離開沈硯舟半天就坐立不安的我,
如今竟能隔絕他整整七年。
當初我毅然踏上赴美學設計的路,
所有人都以為我在賭氣。
沒人相信,
我真能放下與沈硯舟二十年血肉相連的情分。
沈硯舟也不信。
他找到我,手里拿著幾家南方設計工作室的合同。
“我都看過了,這幾家雖然規(guī)模不大,但氛圍不錯,適合你起步?!?/p>
“晚晚,別鬧了,我們還在一起,好嗎?”
那時他已將名額給了周茴。
原先對我道賀的人噤了聲,
目光里摻雜了同情與惋惜。
沈硯舟緊緊抱住我,
向我許諾:“等項目落地,我們就結(jié)婚,好不好?”
他太知道我在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