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的燈冷白而安靜,照得人心神浮動。季閔寒站在走廊盡頭,肩頭仍殘著冷風未散的寒意。律師看著那份剛剛出具的車禍調(diào)查報告,眉頭輕蹙:“季總,這次事故,是陸小姐她...”
“不需要告訴我?!奔鹃h寒聲音不高,卻不容置疑,“你只要替我把這件事處理好,讓它盡快翻篇,嘉怡的一舉一動都容易被狗仔捕風捉影,錢不是問題,找人、協(xié)調(diào)、處理,怎么都好,總之,別讓這事出現(xiàn)在媒體眼前?!?/p>
律師只愣了一瞬,專業(yè)的職業(yè)素養(yǎng)讓他沒再多說什么,只點頭道:“好的季總,我明白了。”
季閔寒抬手捏了捏眉心,試圖掩蓋那股突如其來的疲憊。
他轉(zhuǎn)身,朝陸嘉怡的病房走去。走廊轉(zhuǎn)角,有兩個護士正一邊推著藥車一邊低聲議論——
“今天那個出車禍的女生真慘,血都快流干了,送進來搶救到現(xiàn)在還沒脫離危險?!?/p>
“聽說傷得很重,好像是車子直接側(cè)翻在她那邊,自己的命都懸著呢,何況肚子里還有個孩子...”
季閔寒聽著,腳步一頓,沒說什么,然后繼續(xù)往前。
病房內(nèi),陸嘉怡靠在病床上,她的手臂上纏著紗布,臉色依舊蒼白??吹剿M門,眼神微亮,卻帶著點小心翼翼。
“阿寒,你來了?!?/p>
季閔寒點頭,目光掠過她身上的傷,眉宇微蹙:“醫(yī)生說沒什么大礙,但你先住幾天,好好休息?!?/p>
陸嘉怡咬唇,像是在斟酌措辭,半晌才低聲問:“那個...今天出事的另一輛車,你知道那人怎么樣了嗎?”
季閔寒只當她是被嚇到了,伸手握住她冰涼的手安慰:“你別擔心,我不會讓你出事的。我已經(jīng)找人去處理了,不會有麻煩。”
陸嘉怡還想再說什么,卻被他輕輕拉近:“我知道你心軟,大不了賠多點。出了點血,卻能白賺一筆,也算那人走運?!?/p>
她看著他,一瞬間的遲疑被他的維護填滿,眼眶泛紅,哽咽地抱住他:“阿寒,你真好...”
季閔寒沉默片刻,緩緩回抱住她:“當初要不是你,我現(xiàn)在怎么樣還不一定呢?!?/p>
此刻,季閔寒的思緒被拉回那個遙遠的少年時光。
在父母突然車禍離世后,家產(chǎn)被家里的叔舅霸占,尚未反抗能力的他就那么被送到了孤兒院。孤兒院的日子其實遠沒有看上去的好,雖說衣食無憂,可多的是大些的孩子互相抱團,他們看他不順眼,搶他的飯盒,趁院長不注意故意把他推摔,還反過來說是他不小心。
季閔寒不愿辯駁。
只有陸嘉怡,會偷偷把自己吃的塞一半給他,會在他被圍堵時拉著他跑,還會在那些人污蔑他的時候,挺身而出,說出真相。
那種有人護著的感覺曾經(jīng)是陸嘉怡給她的,他以為早就埋在過去了。
可此刻她出事,他愿意把那種感覺也帶給她一次。
突然,懷里的陸嘉怡臉色一變,躬身捂著肚子:“阿寒,我肚子疼...”
季閔寒一驚,連忙按鈴叫醫(yī)生。
陸嘉怡被護士推走,過了好一會,季閔寒才上前:“醫(yī)生,她怎么樣了?”
醫(yī)生笑了笑:“季先生,恭喜你,陸小姐懷孕了?!?/p>
“懷…孕?”他重復了一遍,只覺喉嚨干澀。
醫(yī)生點頭:“目前看來狀況還算穩(wěn)定,但平日還需多加小心,像今天這樣的情況是萬萬不能再有了?!?/p>
“我知道了?!奔鹃h寒低聲應著,神色沉沉。
他推開病房的門時,陸嘉怡還沒醒,看著安詳躺在那的女人,季閔寒想起不久前,酒店的那一夜,他喝醉了,當時陪在他旁邊的正是陸嘉怡。
想起那天晚上女人的悉心照料和最后的欲拒還迎,季閔寒知道,這個孩子,多半是自己的。
可他還沒想好怎么面對,就見原本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已經(jīng)醒來。
她坐起身,手輕輕搭在腹部,神色復雜:“阿寒,我剛才聽護士說...我懷孕了,是真的嗎?”
他站在床前,垂眸望她,點了點頭。
陸嘉怡沉默了好半晌,才握住他的手:“我們竟然真的有孩子了...阿寒,我們有孩子了!”
她眼里閃著淚光,滿是喜悅、希望,還帶著一份全然的信任。
可是季閔寒卻不像她這般喜悅,他的心里想的是其實他從未想過會和陸嘉怡有個孩子,那晚的事情純粹是個意外。
說起孩子,他第一個想到,唯一想到的,只有辛霜。
季閔寒思緒逐漸飄遠,陸嘉怡還在自顧自的說著,一臉初為人母的喜悅模樣。
這樣的模樣,季閔寒從未在辛霜神上看到過,他們曾經(jīng)有過一個孩子,可是那個孩子在辛霜救自己的時候沒了。
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在他尚未知曉的時候就已經(jīng)離去,他最后見到的只有辛霜因為失去孩子而痛苦絕望的模樣。
季閔寒突然開始想,倘若辛霜一開始便把這個消息告訴他,會是什么模樣。
如果那時辛霜告訴了他——
陸嘉怡看著季閔寒始終一言不發(fā)的模樣,漸漸松開握著他的手,聲音顫抖:“阿寒...你是不是...不想要這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