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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陽光刺眼。
我發(fā)現(xiàn)自己嘗不出任何味道,酒店送來的精致早餐在我嘴里如同嚼蠟,只有一股甜膩詭異的蜜香,頑固地盤踞在舌根。
我看向身邊熟睡的林倪,一陣惡心感涌上心頭。
然而,就在這時,我看見他落露的后背上,在皮膚之下,竟隱隱浮現(xiàn)出一些細微的、如同蜂巢般的六邊形紋路。
那些紋路隨著他的呼吸微微起伏,仿佛是他內(nèi)心深處對金錢的貪婪玉望,被我的身體實體化成了某種標(biāo)記。
那股惡心感瞬間被一種冰冷的饑餓壓了下去。我不再覺得他是個該被唾棄的騙子,而是......一塊可供采擷的、熟透了的蜜源。
厭惡變成了審視,我看著他的目光,就像在評估一頭等待被榨干價值的牲畜。
我拉著林倪的手腕,他的皮膚滾燙,像揣著一團火。
一踏入甘露蜜坊,空氣中那股甜到發(fā)膩的蜜香,一瞬間濃郁了十倍,像無形的糖漿灌入我的肺里,幾欲作嘔,卻又勾起舌根深處那該死的渴望。
“墨夫人!”林倪一見到媽媽,膝蓋就軟了下去,臉上是種混雜著貪婪與狂信徒般的興奮。
他掙開你的手,近乎諂媚地湊上前去,“夫人,我回來了!我什么都愿意為您做,只要......只要您能給我機會!”
他搓著手,眼神死死盯著媽媽,仿佛她就是一座行走的金山。
媽媽甚至沒看他,目光先是落在了我身上,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與滿意。
“我的好女兒,”她輕聲說,聲音像蜜一樣流淌,“你帶回來的蜜源,我很滿意?!?/p>
她這才轉(zhuǎn)向林倪,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那笑容看得我心底發(fā)寒。
“機會?”她重復(fù)道,慢悠悠地踱步到林倪面前,伸出保養(yǎng)得宜的手指,輕輕劃過他的臉頰,“當(dāng)然有。你可愿意,成為這甘露蜜坊的一部分,一個......永恒的蜂巢?”
“我愿意!我愿意!”林倪興奮地連連點頭,甚至不等你母親說完,就急切地表態(tài),“別說蜂巢,就是做您腳下的一塊磚,我也愿意!財富!權(quán)力!我什么都聽您的!”
就在他喊出財富與權(quán)力的瞬間,我清晰地看到,他落露在外的脖頸和手腕上,那些原本只是淺淡的六邊形紋路,竟開始閃爍起微弱的紅光。
他每念叨一句關(guān)于金錢的幻想,那紅光便明亮一分,仿佛他沸騰的玉望就是點燃自身的燃料。
我想張口,想喊他快跑,這個瘋子!
可喉嚨里泛起的甜意卻像一只手,死死扼住了你的聲音。
一種混雜著恐懼與宿命感的無力感將我淹沒。
我看到林倪在母親的示意下,狂喜地沖向那扇通往后院養(yǎng)蜂房的木門,嘴里還癲狂地念叨著:“我的......都是我的了......”
木門在他身后吱呀一聲關(guān)上,隔絕了他最后的囈語。
我的心,也隨著那聲門響,徹底沉入了谷底。
我不是在審判一個惡棍,我只是將一份早已腐爛的祭品,親手推上了祭壇。
我再也無法忍受這種被蒙在鼓里的煎熬,胸腔里的恐懼和惡心幾乎要炸開。
我猛地沖上前,死死抓住母親冰涼的手腕,聲音不受控制地顫抖,帶著連我自己都陌生的哭腔和決絕:“媽媽,這到底是什么?林倪......他會變成什么樣?”
母親冷冷地回望我,眼里沒有一絲波瀾,仿佛我的質(zhì)問只是孩童的無理取鬧。
她語氣平淡地抽回手,輕聲說:“你不是已經(jīng)感受到了嗎?現(xiàn)在,是時候讓你看清這一切了。”
她說著,徑直走向養(yǎng)蜂房的最深處,抓住了一道厚重的天鵝絨幕布。
隨著她用力一拉,一股濃郁到令人作嘔的甜膩腥氣撲面而來,幾乎讓我窒息。
嗡---
像是無數(shù)電鉆在我耳膜上瘋狂鉆探,震得我頭暈?zāi)垦!?/p>
幕布之后,根本不是什么養(yǎng)蜂的房間。
幾個巨大的、一人多高的透明蜂巢狀容器赫然立在黑暗中,散發(fā)著詭異的微光。
那根本不是蜂蠟,而是一種半透明的、仿佛還在呼吸的生物質(zhì),表面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六邊形孔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