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傅明薇回到公主府時，天色已暗。
府中一片死寂，下人們見她面色陰沉，紛紛低頭避讓，連呼吸都放輕了。
她徑直朝謝臨舟曾經(jīng)住過的偏院走去——那里還保留著他離開時的樣子，或許還能找到一絲他存在過的痕跡。
路過林景殊的院子時，她腳步一頓。
按照她的命令，林景殊早該收拾東西離開公主府，可院中竟還亮著燈，隱隱傳來瓷器砸碎的聲響。
傅明薇皺眉，正欲離開，卻突然聽到一聲怒罵。
“廢物！連這點事都辦不好！”
那聲音歇斯底里，尖銳刺耳，與林景殊平日溫文爾雅的模樣判若兩人。
傅明薇眼神一冷，悄無聲息地靠近窗邊。
屋內(nèi)，林景殊正狠狠掐著一個小廝的手臂，面目猙獰：“上次找的殺手連個賤民都殺不了，這次必須找個靠譜的！價錢翻倍也無所謂，我要謝臨舟那個賤民死無全尸！”
小廝疼得直打哆嗦，卻不敢掙扎：“公子，公主已經(jīng)派人盯著青峰山了，若是被發(fā)現(xiàn)……”
“怕什么？”林景殊冷笑，“傅明薇那個蠢貨，當初被我耍得團團轉(zhuǎn)，現(xiàn)在不也一樣？”
他松開小廝，慢條斯理地整理衣袖，“她以為我當初真的愛她？不過是為了皇家的權勢罷了！誰知道她會在圍獵時變成個傻子？害我白白浪費那么多時間！”
“要不是謝臨舟那個賤民多管閑事，非要沖喜，我早就擺脫這個累贅了！”林景殊越說越激動，“結(jié)果他居然真把傅明薇照顧好了？呵，我好不容易等到她恢復記憶，怎么能讓他撿這個便宜？”
他轉(zhuǎn)身從桌案底層抽出一封信，遞給小廝：“把這封信送出去，告訴他們，這次務必做得干凈利落，別像上次那樣留下活口！”
上次？活口？
那些曾經(jīng)被刻意忽略的事情，此刻都變得清晰起來。
謝臨舟離京那日遭遇的刺殺，他滿身的傷，還有他看自己時那絕望的眼神……
全都是林景殊的手筆！
“砰！”
房門被一腳踹開，傅明薇陰沉著臉站在門口，眼底翻涌著滔天怒火。
林景殊臉色驟變，手中的信“啪”地掉在地上。
“明、明薇……”他強扯出一抹笑，聲音瞬間恢復往日的溫柔，“你怎么來了？”
傅明薇一步步走近，每走一步，氣壓便低一分。
她彎腰撿起那封信，掃了一眼，冷笑出聲：“林景殊，你膽子不小。”
林景殊慌了：“你聽我解釋，這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傅明薇猛地掐住他的脖子，將他狠狠按在墻上，“告訴我，我變成癡兒后，你是如何迫不及待解除婚約的？又是如何一次次派人刺殺臨舟的？”
林景殊呼吸困難，臉色漲紅，拼命拍打她的手臂：“放、放開我……”
傅明薇非但沒松手，反而加重力道：“你以為我不知道？當年我高燒不退，是你讓人在藥里動手腳，想讓我永遠醒不過來！”
林景殊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滿臉的不可置信。
“很意外？”傅明薇冷笑，“太醫(yī)早就查出端倪，只是我念在舊情，一直沒揭穿你?！?/p>
她松開手，任由他滑落在地，“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對臨舟下手！”
林景殊捂著脖子劇烈咳嗽，再抬頭時，臉上已沒了溫柔深情，只剩下扭曲的恨意：“是！都是我做的！那又怎樣？謝臨舟一個賤民，憑什么搶我的位置？”
“傅明薇！你以為他真的愛你嗎？他不過是可憐你是個傻子！”
“閉嘴！”傅明薇收緊力道，“你連他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林景殊被掐的快要窒息，卻仍不甘心地冷笑：“那你呢？你打斷他的手，逼他滾釘床，眼睜睜看他被野獸撕咬……你以為他知道真相后，還會原諒你嗎？”
這句話像一把刀，狠狠捅進傅明薇心里。
她猛地松開手，胸口劇烈起伏，眼底的血絲愈發(fā)猙獰。
是啊，她還有什么資格責怪林景殊？
最傷謝臨舟的人，明明是她自己。
“來人！”傅明薇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中只剩一片冰冷，“把林景殊關進地牢，明日押送官府，按律處置！”
林景殊徹底慌了：“你不能這么對我！我父親是尚書，他……”
“林尚書？”傅明薇譏諷地打斷他，“他自身難保了。”
侍衛(wèi)上前拖人，林景殊瘋狂掙扎，尖叫聲刺破夜空：“傅明薇！你會后悔的！謝臨舟永遠都不會原諒你！永遠不會！”
傅明薇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聲音徹底消失，才頹然扶住桌角。
桌上銅鏡映出她蒼白的臉，恍惚間，她似乎看到謝臨舟站在身后，眼神悲涼地望著她。
“臨舟……”她伸手想碰，鏡面卻只剩自己的倒影。
夜色深沉，傅明薇獨自站在空蕩的院子里，第一次感到無邊的悔恨如潮水般將她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