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前三日,沈鈞與我的丫鬟在我旁邊行周公之禮。大婚當(dāng)夜,
我拉著他爹沈懷安的手叫夫君。沈鈞說我瘋了那可是他爹。
可他不知道我心中所思之人本就是他爹沈懷安。1三日前我攥著剛裁好的嫁衣下擺,
屏風(fēng)后傳來衣料摩擦聲時,我還以為是青黛來送冰湃酸梅湯,直到那聲壓抑的呻吟刺破空氣。
“你家小姐的嫁衣,真不如你身上這件紅肚兜襯人?!鄙蜮x的聲音裹著情欲,
混著丫鬟急促的喘息在狹小的偏房里回蕩。繡繃“啪嗒”墜地,我死死咬住下唇。
三日前他還跪在父親靈前,握著我的手說此生唯我一人,
此刻卻將我最信任的丫鬟抵在我日日刺繡的屏風(fēng)上。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我忽然笑出聲。
笑聲驚得屏風(fēng)后驟然安靜。青黛慘白的臉探出來時,我已經(jīng)拾起繡繃,
指尖撫過那朵未完工的牡丹:“明日還要試妝,你們繼續(xù)?!鄙蜮x提著腰帶沖出來,
臉上還帶著未褪的潮紅,我卻對著他身后的老管家柔聲道:“勞煩轉(zhuǎn)告沈大人,
就說葉府嫡女三日后準(zhǔn)時過門?!贝蠡榍耙蝗瘴倚迺环獾缴蚣?,要沈懷安親自來迎親。
母親攥著我的手腕,鐲子硌得生疼:“哪有嫁兒子卻讓老子來迎親的道理?你是著了什么魔!
”我并沒有多作解釋,勾起嘴角只說:“若沈懷安不來,這花轎我便死也不上。
”日頭偏西時,沈府的管家踩著夕陽匆匆趕來。他手里的拜帖還帶著體溫,
語氣卻冷得像淬了冰:“我家老爺公務(wù)纏身,三書六禮皆已備齊,姑娘莫要壞了規(guī)矩。
”我捏著茶盞:“回去告訴沈大人,若想保住沈家體面,申時三刻前,他必須親自來。
”管家的胡須抖了抖,轉(zhuǎn)身離去。2和我料想的一樣,沈懷安果然來了。
百姓擠在青石板兩側(cè),竊竊私語聲像夏日里的蚊蠅般嗡嗡作響?!安皇钦f嫁世子嗎?
怎么是侯爺親自來迎親?”“莫不是沈家弄錯了?”錯?我要的就是這舉世皆驚的錯。
拜堂的紅氈已鋪至眼前,司儀高亢的“一拜天地”剛出口,我突然抬手:“等一等。
”我從袖中抽出綠桃的有孕單子,
展開時故意讓墨跡未干的“喜脈”二字對著滿堂賓客:“不如今日三喜臨門,沈府喜得金孫,
世子迎妾,侯爺娶妻。”“葉水月!你在胡說八道什么!”沈鈞的怒吼震得燭火都晃了晃。
他漲紅著臉沖過來,卻在看到單子上的字跡時僵在原地。我轉(zhuǎn)身走向沈懷安,
握住他微涼的手,指尖輕輕劃過他掌心的薄繭。沈懷安猛地抽回手,
墨色蟒紋官袍掃過滿地紅燭,他眼底翻涌著震驚與慌亂:“葉姑娘休要胡說!
今日是你與鈞兒的大喜之日!”我仰頭望著他緊繃的下頜線,冷笑一聲:“侯爺這話可笑,
您當(dāng)真要我嫁一個與丫鬟茍且,還弄大人家肚子的浪蕩子?”繡鞋踏前半步,
嫁衣的金線牡丹擦過他玄色衣擺,“綠桃腹中孽種已三月有余,沈府若是執(zhí)意讓我進(jìn)這門,
明日全京城都會知道,你們沈家為了遮掩丑事,不惜讓新婦吞下這口苦果。
”滿室寂靜得能聽見落針之聲。賓客們交頭接耳的私語像潮水般涌來。
沈鈞面色慘白如紙……而沈懷安盯著我,眼神晦暗不明,喉結(jié)滾動著,許久說不出話。
京城誰人不知,沈鈞是大房過繼給沈懷安的,而這位征戰(zhàn)沙場的侯爺,早在西征時傷了根本,
此生再難有子嗣。如今,我這個葉家嫡女,不僅要將背叛我的丫鬟許給世子做妾,
更要當(dāng)著全京城的面,逼沈家給我一個公道。我攥著那張薄薄的孕單,指尖微微發(fā)顫,
卻努力維持著面上的鎮(zhèn)定。這一刻,我等了太久。“葉水月!”沈鈞赤紅著雙眼沖了過來,
他的錦袍凌亂,發(fā)髻歪斜,哪里還有半點世子的風(fēng)范,“你是不是瘋了!
你知不知道他是我爹!今天是你我的大婚!”他伸手便要抓我的手腕,我輕巧地側(cè)身避開。
“沈鈞,”我冷笑一聲,“你還有臉提大婚?三日前,
你與我的丫鬟在偏房里行那腌臜事的時候,怎么沒想過今日?”我的話如同一把利刃,
瞬間刺破了婚堂的喧鬧。全場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沈鈞蒼白如紙的臉上。
他踉蹌了一下,嘴唇顫抖著,卻說不出一個字來。我轉(zhuǎn)身面向沈懷安,他依舊站在原地,
神色冷峻。我深吸一口氣,將孕單舉到他面前:“侯爺,沈家世代清譽,
您當(dāng)真要讓這樣的丑聞傳出去?”我頓了頓,直視著他的眼睛,“與其讓我嫁給這樣的人,
不如侯爺給我一個公道?!鄙驊寻驳哪抗鈷哌^孕單,又落在我身上,沉默良久。
而沈鈞在身后發(fā)出一聲怒吼,卻再沒有勇氣上前。一直端坐在太師椅上的沈老夫人緩緩起身,
我攥緊手中的孕單,指甲幾乎掐進(jìn)掌心,原以為要與沈府眾人唇槍舌劍一番,
卻不想老夫人接下來的舉動讓我瞳孔驟縮。
她布滿皺紋的手突然握住我冰涼的指尖:“好好好!我早就想給懷安說門親事了,
他非不同意?!崩戏蛉藴啙岬难壑蟹浩鹦σ猓D(zhuǎn)頭狠狠剜了沈懷安一眼,“這門親事,
我同意了!”沈懷安身形一晃:“娘!你明知我……”話未說完,
沈老夫人手中的龍頭拐杖重重杵在青磚地上,發(fā)出悶響?!伴]嘴!這侯府還有我說話的份!
”老夫人銀絲晃動,威嚴(yán)的氣場震得滿堂賓客屏息,“當(dāng)年西征傷了根本又如何?
難不成要看著你孤苦一輩子?”她的目光掃過面色慘白的沈鈞,語氣愈發(fā)冷硬?!白婺?!
月兒她是我……”沈鈞踉蹌著上前,卻被老夫人一聲厲喝截斷?!岸疾辉S說了!
”老夫人猛地轉(zhuǎn)身,金絲繡鞋碾碎滿地喜糖,“來人!去將侯爺?shù)南卜恚?/p>
今日就讓懷安與葉姑娘拜堂成親!”侍婢們慌慌張張奔去,沈懷安僵立原地,
喉結(jié)上下滾動卻再發(fā)不出聲音。3我望著沈懷安束著玉帶的腰身,恍惚又回到五歲那年。
御花園的荷風(fēng)裹著腥甜,十歲的少年將我從池水里撈起時,甲胄上的銅鈴撞碎滿池漣漪。
他把披風(fēng)裹住我顫抖的肩膀,轉(zhuǎn)身便將我塞給聞訊趕來的嬤嬤,連名字都未留下。
后來我才知道,這是沈府三少爺沈懷安。每次宮宴,
我都隔著人群凝望他立在父親身側(cè)的背影。他比尋常貴公子多了幾分冷峻,
腰間總懸著柄斷了穗子的匕首。西征歸來的沈懷安不再是記憶里鮮衣怒馬的少年。
他總坐在書房批閱公文,蒼白的面容上蒙著層霜,拒所有說親的媒婆于千里之外。
我答應(yīng)沈鈞的求親,不過是想著能嫁入沈家,就算只能隔著屏風(fēng)聽他說話,也算解了相思。
可命運竟如此眷顧。此刻老夫人的話還在耳畔回響,沈懷安的喜服已穿在身上,
那抹熟悉的玄色換成了喜慶的大紅色,卻依舊襯得他身姿挺拔如松。
沈鈞在一旁嘶吼的聲音漸漸模糊,我的目光死死釘在沈懷安緊繃的下頜線上,
多年來藏在心底的情愫翻涌如潮?!耙话萏斓亍彼緝x的聲音響起。我屈膝行禮時,
指尖擦過沈懷安微涼的手背,那觸感讓我渾身一顫。原來真正站在他身邊,
比我無數(shù)次的幻想都要令人心悸。三書六禮,鳳冠霞帔,這場本該屬于沈鈞的婚禮,
終于成了我和他的?;榉坷铮驊寻驳挠白颖粨u曳的火光扯得老長,
投在喜帳上像幅褪了色的水墨畫。他的指尖反復(fù)摩挲著酒杯邊緣,青瓷釉色被蹭得發(fā)暖,
卻始終沒抬頭看我。“葉姑娘可知……”他的聲音輕得像飄在燭煙里的灰,
尾音卻被酒氣浸得發(fā)澀,“我無法有子嗣,你嫁于我……”“京中誰人不知?”我打斷他,
裙擺掃過滿地喜字,在他對面緩緩落座。銅鏡里映出兩張截然不同的臉:他眉間凝著霜雪,
我眼角沾著桃花。指尖按住他欲要斟酒的手,觸到虎口處的劍繭,這雙手曾握過銀槍破敵,
此刻卻在我掌下輕輕發(fā)顫?!吧驊寻??!蔽夜室鈫舅淖?,看他睫毛劇烈顫動,
“我們已經(jīng)拜堂,便是夫妻。”燭火突然爆了個燈花,將他眼底的暗潮照得分明。
他喉結(jié)滾動著,像有千言萬語要沖出口,卻終究化作一聲嘆息。
“若你是賭氣……”他突然抬頭,卻又迅速垂落,“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
”窗外夜風(fēng)卷著落花撲在窗紙上,我望著他緊抿的唇線,忽然想起他西征歸來那日,
他騎在赤雷馬上,卻未曾朝我的方向看上一眼。“夫君該喝合巹酒了。
”我端起那對并蒂蓮紋的金杯,將他的酒盞斟得七分滿。酒液晃出漣漪,映出兩張交疊的臉。
他怔了怔,接過酒杯時指尖擦過我掌心,像片羽毛掠過心尖?!耙谎龆M,歲歲同歡。
”我仰頭飲下,辛辣的酒液滾過喉嚨,卻不及他指尖殘留的溫度灼熱。他望著我泛紅的眼角,
忽然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瓷杯重重磕在桌上,發(fā)出清越的響。紅燭在此時轟然燃盡,
帳外傳來更夫打更的梆子聲。我抬手吹滅最后一盞燭火,黑暗瞬間漫過周身,
卻遮不住他身上若有若無的松煙墨香。“夫君,該歇了?!蔽业穆曇艄股?/p>
尾音在寂靜中蕩出曖昧的漣漪。榻上的軟墊陷出細(xì)微聲響,我知道他仍坐在原處。
指尖勾住寢衣系帶,故意讓絲綢滑落肩頭:“夫君只是難有子嗣,難道那方面也不行?
”話音未落,便聽見他急促的呼吸聲。月光從窗欞漏進(jìn)來,
在他緊繃的側(cè)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光影。我翻身跪坐在床榻邊緣,繡鞋蹭過他發(fā)涼的手背。
“沈懷安,”我俯下身時,青絲垂落拂過他發(fā)燙的耳垂,“我可不想和你做相敬如賓的夫妻。
”指尖順著他喉結(jié)下滑,隔著衣料觸到劇烈跳動的脈搏。他猛地攥住我的手腕,
力道大得幾乎要碾碎骨頭,卻又在觸及我手腕的瞬間松了幾分。黑暗中,
他的氣息噴在我唇畔:“葉水月,別玩火?!笨伤菩牡臏囟龋置鞅葼T火更灼人。
我輕笑出聲,將臉埋進(jìn)他頸窩:“若這火能燒進(jìn)你心里,我偏要把它燃得更旺些。
”4銅鏡映出我唇角未褪的笑意,指尖無意識摩挲著頸側(cè)那抹淡紅痕跡。
春桃捧著胭脂盒候在一旁,見我對著鏡中傻笑,忍不住好奇:“小姐,您在樂什么呢?
”我故意咬著帕子輕笑,昨夜沈懷安耳尖泛紅的模樣又浮現(xiàn)在眼前。誰說他不行?
分明是頭蓄勢待發(fā)的困獸,只不過被禮教枷鎖縛住了爪牙。“沒什么,想起些趣事。
”我接過玉梳,將如云青絲挽成新髻,“對了,侯爺呢?”“回小姐,侯爺寅時就去上朝了。
”春桃將鎏金步搖別進(jìn)發(fā)間,簪頭珍珠隨著動作輕晃,“說是今日有緊要折子要奏。
”我對著銅鏡調(diào)整耳墜位置,銀鈴輕響混著窗外鳥鳴。也是,
兒子的大婚陡然變成自己的喜事,滿朝文武指不定怎么議論,他哪有時間告假。
想到沈懷安晨起時欲言又止的神情,我心底泛起絲絲甜意,起身往老夫人院中走去。
穿過九曲回廊時,晨露沾濕了繡鞋。剛邁進(jìn)垂花門,便聽見屋里傳來冷嗤聲。
沈鈞生母……大房的吳氏斜倚在太師椅上,丹蔻染就的指尖叩著杯盞:“這成何體統(tǒng)?
好好的世子妃成了三弟的夫人,傳出去讓大房臉面往哪擱?鈞兒可是過繼給三弟的,
如今這般**鬧劇,當(dāng)我們大房沒人了?”“放肆!”老夫人的龍頭拐杖重重杵地,
震得檀木桌上的茶盞輕顫,“懷安是沈家的功臣!當(dāng)年西征他九死一生,
傷了根本不能有子嗣,才讓鈞兒過繼!如今鈞兒做出這等丑事,大房還有臉來興師問罪?
若不是懷安,沈家的爵位早沒了!”我抬手理了理鬢邊海棠,蓮步輕移跨進(jìn)門檻,
福身笑道:“兒媳給母親、嫂嫂請安?!眳鞘县噙^來的眼神似淬了毒,我卻恍若未覺,
接過春桃遞來的茶盞:“這是今春的雨前龍井,特地給母親嘗嘗。
”老夫人接過茶盞抿了一口,眼角笑意藏都藏不?。骸斑€是月兒貼心,不像有些人,
整日就知道顛倒黑白?!眳鞘夏樕E變,掐著帕子的手青筋暴起,
起身時錦緞裙擺掃落了桌上的茶點,卻礙于老夫人威壓不敢發(fā)作。老夫人轉(zhuǎn)動著翡翠佛珠,
忽然輕嘆一聲:“鈞兒呢?怎么還不來給母親敬茶?”話音未落,雕花木門“吱呀”被撞開。
沈鈞踉蹌著沖進(jìn)來,月白中衣外胡亂披著件墨色大氅,烏發(fā)散落肩頭,眼下青黑如潑墨,
倒像是從陰曹地府爬出來的厲鬼。他的目光掃過滿室眾人,最后落在我身上時驟然瞪大,
喉間發(fā)出一聲破碎的嗚咽。我端起茶盞輕抿,任由滾燙的茶水熨燙舌尖。
金紋纏枝蓮的杯沿映出沈鈞顫抖的指尖……那雙手,三日前還在撕扯丫鬟的衣襟?!澳赣H,
”我將茶盞擱在案上,聲音甜得發(fā)膩,“您看,鈞兒這是特意來給我奉茶了?
”沈鈞的臉?biāo)查g漲成豬肝色,踉蹌著要退出去。
老夫人的龍頭拐杖“咚”地砸在青磚上:“站住!你昨夜去哪鬼混了?還不快給你母親敬茶!
”吳姨娘在旁冷笑出聲,帕子掩著唇角:“可不是該好好認(rèn)認(rèn),這以后就是你嫡母了。
”沈鈞僵在原地,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我起身走到他面前,指尖挑起他下頜,
湊近輕聲道:“好兒子,莫要讓祖母失望?!彼麥喩韯×翌澏?,突然“噗通”跪在我面前,
瓷杯里的茶水潑在我裙裾上,洇開深色的痕,倒像是誰落下的淚。
滾燙的茶水順著茜色裙擺蜿蜒而上,在金線牡丹間暈開深色的污漬,
恰似沈鈞此刻破碎的尊嚴(yán)。他喉間滾動著不成句的嗚咽,額頭重重磕在青磚地上,發(fā)出悶響。
“這是做什么!”老夫人的聲音帶著怒意,“還不速速給你嫡母奉茶!
”沈鈞顫抖著拾起散落的茶盞,茶湯在杯中晃出細(xì)碎的漣漪。他抬頭望向我時,
眼底布滿血絲,嘴角溢出一聲帶著哭腔的冷笑:“好……好一個嫡母……”話音未落,
突然揚手將茶水朝我潑來。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玄色身影閃過。沈懷安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門口,
他長臂一攬將我護(hù)在身后,飛濺的茶湯盡數(shù)潑在他的朝服上。屋內(nèi)頓時一片死寂,
唯有他急促的呼吸聲,溫?zé)岬貒姙⒃谖业陌l(fā)頂?!扳x兒!”沈懷安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
“你瘋了不成!”沈鈞卻似徹底癲狂,他跌坐在地,指著我們大笑起來:“我瘋?
你們才是瘋了!父親搶兒子的妻子,這天下還有比這更荒唐的事嗎!
”他猩紅的目光掃過吳姨娘煞白的臉,突然轉(zhuǎn)向老夫人,“祖母,您口口聲聲說為了沈家,
可這樁婚事傳出去,沈家才是真正的笑話!”老夫人的拐杖重重杵地,
震得滿室噤聲:“住口!月兒如今是你嫡母,從今日起,你便好好盡孝道!
”沈懷安松開我的瞬間,我趁機挽住他沾著茶漬的手臂,
指尖輕輕擦過他掌心的薄繭:“侯爺?shù)某K了,不如讓妾身回房為您更衣?
”我抬眸望向他,在他驟然收緊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得逞的笑意。沈鈞的嘶吼聲漸漸遠(yuǎn)去,
我倚著沈懷安的臂膀緩步離開,身后傳來吳氏壓抑的啜泣。5朱紅門扉在身后合攏的剎那,
沈懷安便后退半步與我拉開距離,玄色朝服上未干的茶漬在晨光里泛著冷灰。
他抬手欲解玉帶,喉結(jié)滾動著吐出句“我自己來”,卻被我搶在前面按住冰涼的玉扣。
“侯爺戰(zhàn)場上殺敵的手,怎好做這些瑣事?”我歪頭輕笑,指尖故意擦過他腰間皮膚,
見他驟然繃緊的腹肌在月白中衣下起伏,“昨夜都不嫌我手笨,今日倒生分了?
”他僵在原地,任由我慢條斯理解開盤扣。窗外的晨陽斜斜切進(jìn)屋內(nèi),
將我們交疊的影子投在青磚地上,像幅未完成的工筆畫。當(dāng)最后一顆紐扣滑落在地,
我佯裝不穩(wěn)跌進(jìn)他懷里,青絲掃過他胸前猙獰的箭傷疤痕,西征時留下的印記,
此刻卻隨著他劇烈的心跳微微發(fā)燙?!爱?dāng)心?!彼灸艿丨h(huán)住我的腰,掌心的溫度穿透薄綢。
我仰臉望著他繃緊的下頜線,指尖撫過他凸起的喉結(jié):“侯爺在朝堂上威風(fēng)八面,
怎么抱自家娘子時這般僵硬?”他猛地攥住我的手腕,卻在觸及肌膚時又松了力道。
呼吸掃過我泛紅的耳垂,帶著晨露般的涼意:“葉水月,莫要胡鬧……”話音未落,
我已扯落他束發(fā)的玉冠,墨色長發(fā)傾瀉而下,在晨光里流淌成緞。繡鞋勾住他的靴筒,
我將他往榻邊帶了半步,紅唇擦過他緊繃的唇角:“若侯爺覺得我是胡鬧,
”目光掃過他眼底翻涌的暗潮,“昨夜又何必應(yīng)下這婚事?”雕花床榻發(fā)出細(xì)微的吱呀聲,
帳幔在晨風(fēng)中輕拂,將一室旖旎籠進(jìn)朦朧的光暈里。春桃第三次叩門時,我歪在沈懷安懷里,
指尖纏著他散落在枕畔的長發(fā),聽著外頭傳來怯生生的“侯爺、夫人,早膳備好了”,
故意抬高聲音:“回了吧,侯爺乏累,不便起身?!痹捯粑绰?,
腰間便被沈懷安重重掐了一把。日頭西斜時我們才踏出房門。沈懷安走在前面,
玄色錦袍下擺掃過青石板,背影卻比晨起上朝時佝僂幾分。我踩著他的影子亦步亦趨,
故意讓新?lián)Q的珠翠發(fā)釵在他耳畔叮咚作響。膳廳里早坐滿了人。吳氏捏著帕子冷笑一聲,
胭脂抹得濃重的臉在燭光下泛著青白:“某些人倒真是會勾人,
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么身份……”“我倒覺得奇怪?!蔽疑焓职醋∩驊寻惨鹕淼膭幼?,
指尖順著他手背滑進(jìn)掌心,“新婚燕爾不勾引自家夫君,難道去勾引旁人不成?
”說著夾起一塊芙蓉糕,仰頭輕晃他的手腕,“侯爺,您嘗嘗?”沈懷安耳尖紅得滴血,
卻順從地咬下糕點。他喉結(jié)滾動的聲響在寂靜的膳廳格外清晰,
驚得吳氏手中的茶盞當(dāng)啷墜地?!昂脗€不知廉恥的狐媚子!哪有半點世家小姐的模樣,
倒像那勾欄里的……”“夠了!”老夫人的龍頭拐杖重重砸在青磚上,震得滿桌碗碟輕顫。
我趁機往沈懷安懷里縮了縮,指尖偷偷勾住他腰間軟帶。沈懷安驟然起身,
寬大的袖袍掃翻案上瓷碗。他穩(wěn)穩(wěn)扶住我,聲音冷得像淬了冰:“母親,
往后我與夫人就在自己院中用膳?!鞭D(zhuǎn)身時他的手指穿過我的指縫,
掌心的汗意混著未散的松香,燙得人心尖發(fā)顫??邕^門檻的剎那,我回頭望向吳氏鐵青的臉。
沈懷安離去的腳步聲漸遠(yuǎn),書房銅鎖扣上的聲響順著穿堂風(fēng)飄來。
我對著菱花鏡慢條斯理地拆著發(fā)間珠翠,春桃跪坐在軟墊上替我卸甲,
嘴里還絮絮叨叨:“那大房的娘子怕是怕夫人影響她的地位,世子雖要稱您一聲母親,
但畢竟世子可是她親生的……”銅鏡映出我勾起的唇角,指尖捏著鎏金步搖輕輕晃了晃,
珠玉相撞發(fā)出清脆聲響。“她的地位?”我輕笑出聲,將步搖擱在妝奩里,“這侯府的天,
終究是侯爺說了算?!贝巴饽荷珴u濃,檐角銅鈴在風(fēng)中叮咚作響。我望著廊下?lián)u曳的燈籠,
想起沈懷安耳尖的緋紅,還有他轉(zhuǎn)身時下意識握緊我的手。大房的算計、吳氏的嫉恨,
在我眼里不過是跳梁小丑的把戲?!按禾遥蔽移鹕砼销Q氅,望著西沉的夕陽,
“去備些醒酒湯,等侯爺從書房出來?!敝讣鉄o意識摩挲著袖口的纏枝蓮紋,
心底泛起絲絲甜意。我既已嫁入侯府,得了心心念念的人,旁的虛名浮利,又何須在意?
不過是過眼云煙罷了。而真正要緊的,是如何讓沈懷安那顆冷硬的心,徹底為我淪陷。
6夜已深,沈懷安書房的燭火將他的身影拉得老長,投在半掩的門上。我端著醒酒湯踏入時,
他正將最后一頁文書放下,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身上。“堂堂葉府嫡小姐,”他忽然開口,
聲音裹著夜色,“哪里學(xué)的這些勾人手段?”我將湯盞輕輕擱在案上,
燭光在他棱角分明的面容上跳躍,映得那雙深邃的眸子愈發(fā)幽暗。指尖劃過他手背,
故意帶著幾分慵懶:“我勾的可不是尋常人,是侯爺您啊?!币娝馕⑽l(fā)紅,
又湊近幾分,“若不是侯爺,這些手段,旁人可沒福消受?!彼斫Y(jié)滾動,別開臉不再看我,
端起湯盞一飲而盡,卻燙得微微皺眉。我忍不住輕笑出聲,伸手替他擦拭嘴角,
他下意識要躲開,卻被我握住手腕:“侯爺這般生分,可不像昨夜的模樣?!钡诙涨宄?,
我在花園賞著新開的芍藥,忽聽得假山后傳來細(xì)碎的抽噎聲。繞過太湖石,
便見綠桃跪在地上,孕肚已微微隆起,見我瞬間臉色慘白,拼命磕頭:“夫人饒命!
夫人饒命!”我還未開口,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沈鈞不知從哪沖了出來,
擋在綠桃身前,眼神滿是戒備與恨意:“葉水月,你又想做什么?!
”沈鈞幾乎是將綠桃整個人拽進(jìn)懷里,骨節(jié)泛白的手死死扣住她顫抖的肩膀。
孕肚在藕荷色襦裙下顯出柔和的弧度,卻在他暴起的青筋下顯得格外脆弱:“葉水月,
你敢動她……”“真是敗了興致?!蔽掖鬼嘀讣饫p繞的薔薇花枝,
碎刺扎進(jìn)掌心也渾然不覺。沾著晨露的花瓣簌簌落在沈鈞繡著金線的鞋面上,
倒像是撒了滿地的嘲諷。不等他把話說完,我已提著裙擺繞過他們,
繡鞋碾過青石板的聲響清脆如裂冰。春桃小跑著跟上,
發(fā)間銀鈴撞出慌亂的節(jié)奏:“這世子怕不是眼瞎,連……”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我回頭時正見她盯著我滲血的掌心,臉色發(fā)白。“無妨?!蔽矣门磷与S意裹住傷口,
望著遠(yuǎn)處沈懷安書房的飛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薔薇的甜香混著血腥氣漫進(jìn)鼻腔,
忽然覺得這滿園春色都不如昨夜那人耳尖的紅來得鮮活。雕花樓船緩緩劃過護(hù)城河,
沈懷安親手為我披上貂裘的溫度還殘留在肩頭。他命人抬進(jìn)葉家的十里紅妝晃得人睜不開眼,
連管家看我的眼神都帶了幾分敬畏。母親握著我的手,指尖在我腕間的翡翠鐲子上摩挲。
鐲子是昨晚沈懷安親手為我戴上的。
“那日你非要懷安親自來迎親……”母親的聲音突然壓低,繡著并蒂蓮的帕子擦過眼角,
“是不是早有算計?娘早該想到,你從小就倔,認(rèn)定的事哪有回頭的道理。
”我將魚食撒進(jìn)池塘,錦鯉翻涌著爭搶,攪碎了水面上的倒影。“母親……這樣甚好。
”風(fēng)掀起珠簾,遠(yuǎn)處傳來沈懷安與父親交談的聲音,沉穩(wěn)的聲線讓我不自覺地彎起唇角。
母親望著我的神色,突然嘆了口氣:“只要你過得好……”她的話被一聲脆響打斷,
我失手將青瓷魚食罐摔在青石上,碎片濺起的水花落在裙擺。望著滿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