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急救室的燈忽明忽暗,他撲通一聲跪下,拉著護(hù)士長的衣服哀求。
「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孩子,要我的命都行??!」
哥哥哭得聲淚俱下。
媽媽此時也趕了過來,可她除了哭,什么忙也幫不上。
護(hù)士長也很同情,但各地血庫都很緊張,如果有獻(xiàn)血證,就能更快調(diào)到血。
「我有。」我從柜子里拿出一疊獻(xiàn)血證。
這些年,我每年都會獻(xiàn)兩次血。
哥哥看了看我。
上次鬧事后,我們就沒再見過面,也沒說過話。
哥哥托媽媽轉(zhuǎn)告,讓我盡快搬走,家里容不下我這種吃里扒外的人。
可現(xiàn)在,望著我手里的獻(xiàn)血證,他第一次放軟了聲音,喊我妹妹。
他伸手要拿,我卻把手往回一縮。
他立刻明白了。
「你有什么條件?」
他以為我會要錢,還是要房?
「我要你答應(yīng),不管孩子是男是女,你都必須好好養(yǎng)大他們?!?/p>
我知道,這里面至少有一個是女娃。
「那當(dāng)然,我自己的孩子?!垢绺鐫M口答應(yīng)著接過獻(xiàn)血證,跟著護(hù)士去了血庫。
媽媽急得直轉(zhuǎn)圈。
她急得不是嫂子的身體,而是孩子。
確切的說只有她幻想中存在的孫子。
前世,就連親生女兒被害死,她都沒有說一句話。
她明明可以報警,可以給我討回個公道。
可她只對著我的遺骸說了句:
「別怪媽媽,還指著你嫂子生兒子呢。咱家這點錢,實在折騰不起了?!?/p>
又是忙碌了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天的凌晨,急救室里傳出話來,說嫂子想見我。
彌留之際,孫梅想起了一切。
她已氣若游絲,臉上分不清是血痕還是淚痕。
「欣欣,上輩子是我對不起你……我太想要兒子了,可我現(xiàn)在知道……我就只有生丫頭的命?!?/p>
「嫂子,你自己也是女的,我也是女的,女的怎么就不好了?」
我反問。
孫梅苦笑著。
「你是有出息學(xué)出來了,可我們看人臉色的,不生兒子就沒個指望,誰都瞧不起啊?!?/p>
她說的也不錯。
或許真正害死我的罪魁禍?zhǔn)?,是落后愚昧的觀念。
它吞噬了一代代像嫂子一樣的女人。
逼迫她們成為劊子手,繼續(xù)戕害像她們一樣苦命的女兒。
「你要不要見見哥哥?」
我看著嫂子的呼吸越來越弱。
她搖搖頭,讓我把孩子抱過來給她看看。
「已經(jīng)送去新生兒科了,她們剛七個月就出生,還很脆弱。」
我告訴她。
她怔怔望著天花板,聲音越來越小。
「早知道……我就該聽你的……」
「養(yǎng)一個像你一樣……有出息的女兒……多好?!?/p>
「求你幫我……照顧好女兒們……你哥他不會管的……」
孫梅在我面前咽了氣。
急救室的燈熄滅。
主治醫(yī)生滿臉疲憊地走了出來,我恍惚地跟在他身后。
「大夫,怎么樣了。」哥哥湊上去問。
沒聽到嬰兒的啼哭,眾人心里都蒙上一層陰云。
「產(chǎn)婦有高血壓病史,又是子癇前期,血壓控制的不好……我們已經(jīng)盡力了?!?/p>
哥哥渾身一震,又追問:「那孩子呢?」
主任醫(yī)生嘆口氣:「早產(chǎn),需要在保溫箱住一段兒觀察觀察,目前還沒脫離危險期?!?/p>
眼看大夫要走,哥哥又喊道:「等等——男孩女孩?」
所有人都瞪著他。
妻子為生孩子送了命。
三個孩子也是危在旦夕,他卻更關(guān)心男女?
「三個千金?!勾蠓蚧卮鹜辏置χ乱慌_手術(shù)了。
哥哥渾身沒了力氣,一屁股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