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引擎的轟鳴逐漸消散在巴黎濕潤的空氣里,行李轉(zhuǎn)盤的金屬光澤晃得人睜不開眼。
屈迎夢穿著熒光粉的風(fēng)衣?lián)溥^來時,香奈兒五號的氣息裹著她標(biāo)志性的大笑,瞬間將機艙里的壓抑沖散:“寶貝!先別想那些破事,本公主帶你殺向老佛爺!”
她的瑪莎拉蒂在香榭麗舍大道疾馳,車頂敞篷全開,梧桐葉掠過發(fā)梢時還帶著雨后的清甜。
我望著窗外掠過的凱旋門,忽然想起霍硯辭曾在視頻里指著某個模糊的尖頂說“那是凱旋門”,而此刻真實的鎏金穹頂就在眼前,襯得回憶里的敷衍格外可笑。
“先買十雙高跟鞋怎么樣?”屈迎夢剎停在 Dior專柜前,涂著克萊因藍美甲的手指敲了敲櫥窗,“上次你說霍硯辭嫌你穿紅底鞋浪費錢,今天姐讓你踩碎他的三觀。”她眨眨眼,忽然湊近我耳邊:“別擔(dān)心,刷我的黑卡,算我給你的失戀賀禮。”
蒙馬特高地的畫家街飄著咖啡香,屈迎夢硬是拽著我坐在畫攤前。
畫師是個留著小胡子的大叔,畫筆在畫布上掃出細碎的金粉:“小姐的眼睛像塞納河的水。”
他用法語喃喃,而屈迎夢托著腮用中文接話:“那是因為她剛從臭男人的沼澤里爬出來?!?/p>
惹得周圍游客哄笑。
我卻在她遞來的可麗餅里嘗到草莓醬的甜,突然笑出眼淚。
埃菲爾鐵塔亮燈時,我們擠在頂層的人群里。
屈迎夢舉著自拍桿大喊“看鏡頭”,我卻望著遠處的流光溢彩出神。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霍硯沉發(fā)來三張照片。
分別是我常去的那家面包店、公寓樓下的梧桐樹,以及空蕩蕩的客廳。
消息框里是句沒頭沒尾的“巴黎下雨了”,而此刻頭頂?shù)男强涨宄喝缦矗F塔的閃燈正像星辰墜落。
“想喝酒嗎?”屈迎夢晃了晃手里的香檳杯,突然指向街道對面的露天酒吧,“那邊有個金發(fā)帥哥在看你,要不要去試試?”她眼里映著城市的霓虹,像在慫恿我推開一扇新世界的門。
酒杯相碰時發(fā)出清脆的響,遠處傳來手風(fēng)琴聲。
屈迎夢忽然握住我冰涼的手,聲音輕得像塞納河的水波:“不想說就不說,想哭就哭在我香奈兒的衣服上……但記住,你值得這世上所有的繁華?!?/p>
我望著她認真的表情,突然抱住這個認識十年的摯友。
屈迎夢的公寓在瑪萊區(qū)的老洋房里,螺旋樓梯的鐵藝欄桿爬滿常春藤。
她將主臥的鑰匙塞進我掌心時,特意調(diào)暗了暖黃的壁燈:“浴缸里放了玫瑰浴鹽,床頭柜有褪黑素……不準偷偷哭到天亮。”
主臥飄著雪松與琥珀交織的香薰,像極了霍硯沉辦公室的味道,我抱著枕頭坐在床上,盯著手機屏幕上那句“巴黎下雨了”,忽然有溫?zé)岬囊后w砸在“雨”字上,暈開小片陰影。
指尖在鍵盤上猶豫許久,終于打出:“對不起,不告而別。”
發(fā)送鍵按下的瞬間,眼淚決堤。
那些未說出口的狼狽與脆弱,此刻都化作屏幕上顫抖的光標(biāo)。
霍硯沉的回復(fù)來得很快,快到我懷疑他一直在等。
霍硯沉:“我懂?!?/p>
緊跟著又跳出一條。
霍硯沉:“永遠不必對我說對不起,等你回來。”
喉間像塞著浸水的棉花,我望著窗外飄起的細雨,想起他總在我淋雨感冒后,默默煮好姜茶放在玄關(guān)。
此刻巴黎的雨絲斜斜劃過百葉窗,在地板上織出細長的影子,像他每次欲言又止的眼神。
屈迎夢敲了敲房門,探進頭時手里捧著熱可可:“要一起看《天使愛美麗》嗎?奧黛麗?塔圖的眼睛可比霍硯辭有魅力多了?!?/p>
她蜷在沙發(fā)上替我蓋好毛毯,屏幕里的蒙馬特街道正下著太陽雨。
我咬著棉花糖,任由甜膩在舌尖化開,忽然指著畫面里的旋轉(zhuǎn)木馬:“迎夢,明天我們?nèi)プ莻€好不好?”
她捏了捏我的臉,眼里映著屏幕的光:“何止旋轉(zhuǎn)木馬,姐要帶你把巴黎的浪漫全嘗個遍……讓某個笨蛋知道,沒了他,你只會更耀眼。”
深夜起夜時,路過次臥聽見輕微的鼾聲。
屈迎夢抱著我送她的企鵝玩偶,睫毛上還沾著水珠。
我替她掖好被子,發(fā)現(xiàn)她手機屏幕亮著,聊天框停在與霍硯沉的對話框:“她看起來沒事,其實眼睛腫得像核桃?!?/p>
發(fā)送時間是三小時前。
而霍硯沉的回復(fù)只有一句:“照顧好她?!?/p>
回到主臥,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
我摸出箱子里的羊絨圍巾,輕輕圍在脖子上。
霍硯沉的消息再次跳出:“巴黎的雨停了,你那里呢?”
指尖撫過圍巾上的紋路,忽然笑了。
原來真正的溫柔,從不是用忙碌做借口的疏離,而是跨越萬里,也要為你撐起的那片無雨的天空。
我靠在床頭,望著窗外初升的朝陽,打下:“這里天晴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