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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旗車的車門緩緩打開,一雙锃亮的皮鞋踏在泥濘的路面上。
穿中山裝的男人走下車,約莫五十歲上下,眉宇間透著不怒自威的氣勢。
他低頭看了眼我手中的功勛章。
又掃視了一圈周圍舉著鋤頭、麻繩的村民,眉頭越皺越緊。
“怎么回事?”
他聲音不大,卻像一柄重錘砸在所有人頭上。
三叔公立刻堆起笑臉湊上去:
“領導,這丫頭不懂事,逃婚呢!我們這就帶她回去?!?/p>
男人的目光落在我被撕破的衣領和膝蓋的血痕上:
“你們管這叫沒事?”
族長拄著拐杖上前,語氣諂媚:
“領導,她是烈士子女不假,可這些年村里沒少照顧她!”
“現(xiàn)在她考上大學了,翅膀硬了就想跑,還打傷老師。”
“放屁!”我再也忍不住,嘶吼著打斷。
“他們想讓三叔公的女兒頂替我去上大學!還逼我嫁給傻子換兩毛錢的西瓜提成!”
男人的眼神驟然銳利。
他抬手示意我停下,轉身對身后的秘書低聲道:
“打電話核實一下。”
“是!首長!”
三叔公臉色瞬間慘白,腿一軟差點跪下:
“領導,這都是誤會?!?/p>
男人從口袋里掏出證件,黑底金字的“檢查組”晃得人眼暈。
“我兼并檢檢查組第三巡視組組長,你們也可以叫我鄭國明,鄭組長,現(xiàn)在請所有人待在原地等候調查?!?/p>
人群瞬間騷動起來,幾個村民想溜,卻被隨行人員攔住。
林老師縮在人群最后,抖得像篩糠。
鄭國明蹲下身,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
“孩子,你父親是陳大勇?當年在抗洪救災里犧牲的那個排長?”
我哽咽著點頭。
他嘆了口氣,眼神溫和卻堅定:“你放心,今天沒人能動你?!?/p>
鄭國明剛想帶我上車,三叔公突然一個箭步沖上來,擋在車門前面。
臉上堆著假笑,眼里卻閃著狠光:
“領導,這丫頭是我們村的,您不能就這么帶走??!”
“她爹死了以后,村里養(yǎng)她這么多年,總得有個交代吧?”
他話音一落,幾十個村民呼啦啦圍了上來。
鋤頭、扁擔橫在胸前,眼神兇悍,人群里有人喊:
“就是!她打傷族長,還污蔑村里,不能就這么算了!”
鄭國明瞇起眼睛,環(huán)視一圈,聲音沉了下來:
“你們這是要妨礙公務?”
可那些村民根本不吃這套。
他們一輩子窩在山溝里,哪懂什么公務?
幾個壯漢甚至往前逼近一步,擺明了要硬搶。
我渾身發(fā)抖,死死抓住鄭國明的袖子,眼淚砸在他手背上:
“首長,求您帶我走,我要是留下來,他們今晚就會把我捆了賣給隔壁村!我這輩子就完了!”
鄭國明臉色鐵青,沉默幾秒后,突然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簡短說了幾句。
掛斷后,他掃視村民,一字一頓道:
“行,既然你們如此強硬,那我跟你們回村。”
三叔公一愣,還沒反應過來,鄭國明已經拽著我大步往村里走,聲音不高卻擲地有聲:
“我倒要看看,今天誰敢動她一根手指頭!”
村民面面相覷,一時不敢攔他,只能悻悻地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