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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我在一家華人開的醫(yī)療器械公司找到了工作。
老板姓周,福建人,面試時掃了眼我的簡歷,突然用中文問:
“你以前在國內(nèi)做醫(yī)藥銷售的?”
我點點頭,他拍了拍我肩膀:
“明天來上班,先跟著老趙學(xué)本地流程?!?/p>
老趙是公司老員工,四十多歲,總愛在午休時端著咖啡聊他在悉尼讀大學(xué)的女兒。
有次他問我:“小林,你手上這疤咋弄的?”
我低頭看了眼手腕上那道淡白色的勒痕,輕描淡寫:
“以前養(yǎng)貓抓的。”
日子像被熨平的襯衫一樣規(guī)整。
早晨七點起床,坐電車去公司,中午吃街角越南餐館的牛肉粉。
下班后偶爾去亞拉河邊跑步。
有次路過聯(lián)邦廣場,街頭藝人在唱《Hotel California》。
我站在人群里聽完,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很久沒想起過蘇婉的名字。
墨爾本的春天來得猝不及防。
某個周末的清晨,我沿著亞拉河慢跑,空氣中彌漫著尤加利樹的清香。
轉(zhuǎn)過一個彎道時,突然聽到一聲驚呼。
“小心!”
我猛地剎住腳步,差點撞上一個蹲在路邊的身影。
那是個亞洲面孔的姑娘,正手忙腳亂地?fù)焓吧⒙湟坏氐漠嬀摺?/p>
素描本翻開著,頁角沾了泥土,上面是半幅未完成的河岸速寫。
“抱歉,需要幫忙嗎?”我蹲下來幫她拾起幾支炭筆。
她抬起頭,額前的碎發(fā)被汗水黏住,眼睛卻亮得像蓄了陽光:
“謝謝,都怪我突然靈感爆發(fā),蹲在這兒就畫起來了?!?/p>
風(fēng)掠過河面,掀起她速寫本的紙頁。
我瞥見一幅咖啡館的草圖,門楣上掛著“新生”的招牌。
竟和我幻想過的店名一模一樣。
“你也喜歡這種風(fēng)格的店?”我指了指那幅畫。
“誒?你能看出來?”她眼睛彎成月牙。
“我在設(shè)計自己的咖啡館呢,雖然現(xiàn)在只是個打工人?!?/p>
一支炭筆滾到我腳邊,筆桿上刻著小小的“L”。我撿起來遞給她:“林?”
“對,林晚,你呢?”她接過筆,指尖蹭到我的掌心,溫度像羽毛拂過。
“巧了,我也姓林?!蔽衣犚娮约赫f。
河面上掠過一只白鷺,翅膀劃開晨霧。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這座城市的陽光,似乎比昨天更暖了些。
林晚的咖啡館設(shè)計圖比我想象中還要細(xì)致。
她每周六都會帶著素描本坐在河岸邊的長椅上,有時畫建筑,有時畫行人。
而我漸漸養(yǎng)成了晨跑后偶遇她的習(xí)慣。
偶爾帶兩杯咖啡,一杯給她,一杯給自己。
“你今天又剛好多買了一杯?”
她接過我遞來的拿鐵,挑眉笑道,睫毛上沾著細(xì)碎的陽光。
“店員買一送一?!蔽颐娌桓纳厝鲋e,挨著她坐下。
她嗤笑一聲,翻開素描本新的一頁,筆尖沙沙劃過紙面:
“你知道嗎?你跑步的姿勢特別適合速寫?!?/p>
“肩膀繃得很直,但手臂擺動又很放松,像那種終于甩掉包袱的人?!彼D了頓。
我喉結(jié)動了動,咖啡突然變得苦澀。
她似乎察覺到什么,筆尖停在半空:“抱歉,我職業(yè)病,總愛瞎分析?!?/p>
“沒關(guān)系,你說得對?!蔽彝蚝訉Π兜哪μ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