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沐晴摸索自己的包,卻發(fā)現(xiàn)抗過敏藥吃完了。她的視線開始模糊,皮膚上泛起不正常的紅疹。朦朧中看到周予安抓起鑰匙和外套,下一秒就被打橫抱了起來。
"堅持一下,醫(yī)院五分鐘。"他的聲音緊繃得像拉滿的弓弦。
夜風(fēng)撲面而來,許沐晴被小心安置在副駕駛。周予安踩下油門的動作帶著罕見的慌亂。許沐晴想告訴他不必這么緊張,卻發(fā)不出聲音。熟悉的窒息感襲來——和十七歲那年一模一樣。
急診室的燈光刺眼。許沐晴模糊聽見周予安急切地向醫(yī)生描述癥狀:"塵螨過敏,伴隨輕度哮喘發(fā)作,和上次一樣對青霉素過敏..."
他怎么知道她對青霉素過敏?這個疑問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隨即被藥物帶來的困意淹沒。
再次清醒時,許沐晴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急診觀察室的病床上,手背上連著點滴。周予安坐在床邊椅子上,外套皺巴巴的,眼睛盯著手機屏幕,眉頭緊鎖。
"幾點了?"她一開口就被自己沙啞的聲音嚇了一跳。
周予安立刻湊過來:"凌晨三點。感覺怎么樣?"他的手自然而然地貼上她的額頭試探體溫,動作輕柔得像對待易碎品。
"好多了。"許沐晴試圖坐起來,被周予安按回枕頭上。
"別動,點滴還沒完。"他倒了杯水遞到她唇邊,"醫(yī)生說你是塵螨過敏加花粉刺激,還有輕度脫水。"語氣里帶著責(zé)備,"你多久沒好好喝水了?"
許沐晴小口啜飲,水溫剛好。她突然意識到,周予安記得她所有的小習(xí)慣——喝水要溫水,咖啡要加海鹽,緊張時會摸耳垂...
"謝謝。"她輕聲說。
周予安沉默地注視她片刻,突然開口:"為什么開始抽煙?"
許沐晴一怔。這個問題太直接,太私人,但在藥物和疲憊的作用下,她的心理防線意外地脆弱。
"我爸...肺癌去世那年。"她盯著天花板,"葬禮后我偷了他的最后一包煙。"聲音越來越小,"愚蠢的叛逆...好像這樣就能...離他近一點..."
話一出口,許沐晴自己都驚訝于這份坦白。這個秘密她從未告訴任何人,連母親都不知道。
周予安的手輕輕覆上她的,溫暖干燥:"我知道。"
"你知道?"
"你父親葬禮那天...我去了。"周予安的目光落在遠處,"看見你躲在樹后抽煙,嗆得直咳嗽。"
許沐晴胸口發(fā)緊。那天雨下得很大,她以為沒人看見。
點滴瓶里的液體一滴一滴落下。周予安保持著握她手的姿勢,拇指無意識地在她的手背上輕輕摩挲。
"睡吧,"他輕聲說,"我在這兒。"
藥物作用下,許沐晴的眼皮越來越沉。半夢半醒間,她感覺有人輕輕撥開她額前的碎發(fā),動作小心翼翼,像對待什么珍寶。
再次醒來時,天已微亮。許沐晴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蓋著周予安的外套,上面殘留著他的氣息。而周予安本人蜷縮在旁邊那張對于他身高來說太小的椅子上,頭歪向一邊,睡得并不安穩(wěn)。
晨光透過百葉窗在他臉上投下條紋狀的陰影,勾勒出深邃的輪廓。許沐晴不自覺地凝視他眼尾那顆淚痣——十年過去,它還在老地方,像一個小小的印記。
護士來拔針時驚醒了周予安。他立刻坐直身體,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就問:"感覺怎么樣?"
"好多了。"許沐晴微笑,"你可以回去休息了,我自己打車回家。"
"想都別想。"周予安已經(jīng)站起來活動僵硬的脖子,"我去辦出院手續(xù)。"
回家的路上,車內(nèi)一片安靜。許沐晴靠在窗邊,看著城市在晨光中蘇醒。紅燈時,周予安從后座拿出一個紙袋:"先吃點東西,醫(yī)生說你得按時吃飯。"
紙袋里是熱騰騰的豆?jié){和包子,還有一小盒水果。許沐晴眼眶突然發(fā)熱——這是她高中時最常吃的早餐組合。
"周予安,"她輕聲問,"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信號燈轉(zhuǎn)綠,周予安專注地盯著前方道路,側(cè)臉線條在晨光中格外清晰:"你說呢?"
這個反問懸在兩人之間,像一顆將落未落的雨滴。許沐晴沒有再問,周予安也沒有再答。但某種無形的東西,已經(jīng)在這一夜之間悄然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