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屋溫暖的燈光下，松木的清香混合著淡淡的油畫顏料氣息。吾悅溪剛把畫板和帆布包放好，還沒來得及換下沾著草屑和泥土的鞋子，扔在床上的手機就瘋狂震動起來，屏幕上“小雅”的名字伴隨著一個可愛的貓咪頭像，跳得無比歡脫。
吾悅溪嘴角不由自主地?fù)P起，帶著一種分享秘密的雀躍感接通了視頻。下一秒，閨蜜小雅那張元氣滿滿、帶著點嬰兒肥的臉就擠滿了屏幕，背景是她熟悉的、堆滿毛絨玩具的臥室。
“溪溪溪溪！??！”小雅的聲音穿透力十足，帶著興奮的尖叫，幾乎要沖破屏幕，“你終于接電話了！一下午跑哪去了？微信不回！急死我了！快說快說！下午跟‘溪水男神’進展如何？！是不是火花四濺？天雷勾動地火？？”她連珠炮似地發(fā)問，眼睛亮得像探照燈，充滿了八卦的光芒。
吾悅溪被她的音量震得把手機拿遠(yuǎn)了一點，臉頰卻已經(jīng)不受控制地開始發(fā)熱。她走到窗邊的小書桌前坐下，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和點綴其間的星光?！靶⊙拧阈÷朁c啦?！彼凉值?，聲音里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羞澀和笑意，“什么天雷地火…就是…一起出去畫了會兒畫?！?/p>
“畫畫？”小雅在屏幕那頭夸張地翻了個白眼，“吾悅溪同學(xué)，請你摸著良心告訴我，跟那種級別的帥哥單獨相處一下午，就只是‘畫畫’？！你當(dāng)我是三歲小孩嗎？[敲打][敲打] 快！細(xì)節(jié)！我要細(xì)節(jié)！他主動約你的？還是你勇敢出擊了？[壞笑]”
吾悅溪看著屏幕上閨蜜那副“你休想瞞我”的表情，無奈地笑了，臉頰的紅暈更深了些。“算…算是我先問的他吧…”她小聲承認(rèn)，手指無意識地卷著垂在肩頭的一縷發(fā)絲，“問他認(rèn)不認(rèn)路，去東邊山坡畫夕陽…”
“哇哦！?。 毙⊙旁谄聊荒穷^激動地拍手，差點把手機摔了，“可以啊吾悅溪！出息了！知道主動制造機會了！[鼓掌][鼓掌] 然后呢？然后呢？氣氛怎么樣？他有沒有趁機表現(xiàn)？比如…幫你拿東西？有沒有偷偷看你？眼神拉絲了沒？” 她連珠炮似地追問，恨不得鉆進屏幕里親自審問。
“他…是幫我拿畫具了。”吾悅溪老實交代，想起段沐辰那自然而然的動作，“帆布包挺沉的?！?/p>
“看吧看吧！我就說！細(xì)節(jié)見人品！加分！”小雅興奮地豎起大拇指，“還有呢？畫畫的時候呢？他是不是就坐在旁邊，深情款款地看著你？[星星眼]”
“沒有啦…”吾悅溪被她的形容弄得哭笑不得，“他就…坐在旁邊不遠(yuǎn)的地方，看風(fēng)景，或者…嗯…”她頓了一下，想起段沐辰拿出那本法語書的樣子，嘴角忍不住又彎了起來，“他在看法語書?！?/p>
“法語書？！”小雅的聲音拔高了八度，滿臉的難以置信，“在草原夕陽下看法語書？！這什么神仙操作？學(xué)霸的浪漫？還是…[突然福至心靈] 等等！溪溪！他是不是知道你是法語系的？！故意的？！[奸笑]”
吾悅溪的臉更紅了，像熟透的蘋果。她想起段沐辰當(dāng)時那副“隨便翻翻”的平淡表情，和他后來略顯笨拙地跟讀“笨豬”的樣子，心尖像被羽毛輕輕搔過?！啊赡馨??！彼貞?yīng)了一聲，聲音細(xì)若蚊吶，但眼底的笑意藏不住。
“啊啊?。。?！我就知道！??！”小雅在屏幕那頭激動得手舞足蹈，“套路！絕對是套路！這男人段位不低啊溪溪！用你的專業(yè)接近你！心機boy！不過我喜歡！[色][色] 然后呢然后呢？他請教你了嗎？你教他了嗎？快說！”
“嗯…教了一點?！蔽釔傁c點頭，想起夕陽下那段“Bonjour”和“Comment allez-vous”的教學(xué)，還有段沐辰那副認(rèn)真又有點困惑的樣子，以及自己忍不住的笑聲，笑意再次從眼底蔓延開來，“他…學(xué)得挺認(rèn)真的?！?/p>
“天哪！溪溪！你這不就是現(xiàn)實版《一吻定情》嗎！天才帥哥學(xué)霸被元氣少女拉下神壇，笨拙學(xué)法語！[尖叫] 畫面感太強了！甜度超標(biāo)！”小雅捧著臉，一臉陶醉，仿佛自己就是現(xiàn)場觀眾，“他發(fā)音怎么樣？是不是特別蘇？有沒有用那種低沉性感的聲音念‘笨豬’？”
“小雅！”吾悅溪被她的腦補弄得面紅耳赤，抓起旁邊一個抱枕捂住了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水汪汪的、盛滿笑意的眼睛，“哪有…就是…很認(rèn)真在學(xué)啦！” 雖然…他低沉的聲音念出“笨豬”時，那種反差萌確實…有點可愛。這個念頭讓她心跳又漏了一拍。
“好好好，不逗你了！”小雅見好就收，但臉上的促狹笑意一點沒減，“那…最后呢？夕陽西下，孤男寡女，有沒有發(fā)生點什么浪漫的告別？比如…深情對視？依依不舍？約好明天再見？[挑眉]”
吾悅溪放下抱枕，看著窗外璀璨的星河，聲音不自覺地放輕放柔，帶著一種沉浸在美好回憶中的微醺感：“…約了明天去仙女湖那邊看看?！?她頓了頓，補充道，“他說那邊清晨的薄霧和倒影…很適合入畫?！?這句話是段沐辰主動提起的。
“仙女湖！清晨！薄霧??！”小雅在屏幕那頭激動得快要暈過去，“這還不是約會？！這還不是？！溪溪！他絕對對你有意思！沒跑兒了！[肯定][肯定] 聽我的！明天好好打扮！穿上你最仙的小裙子！迷死他！”
“什么跟什么呀…”吾悅溪嘴上否認(rèn)著，但眼底閃爍的光芒和微微上揚的嘴角，早已出賣了她內(nèi)心的雀躍。她和小雅又笑鬧著聊了一會兒別的，才在閨蜜“明天必須實時播報戰(zhàn)況”的嚴(yán)令下掛了電話。
放下發(fā)燙的手機，吾悅溪走到窗邊，推開木窗。清冽的、帶著青草和露水氣息的夜風(fēng)瞬間涌入，吹拂著她微燙的臉頰。她望著遠(yuǎn)處氈房聚居區(qū)星星點點的燈火，其中一盞，屬于那個剛剛笨拙地學(xué)過法語、有著雪水般清冽眼神的男生。心湖里像被投入了一顆裹著蜜糖的石子，甜蜜的漣漪一圈圈蕩漾開去，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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氈房里，濃郁的奶茶香氣尚未散盡。王穎和姑媽已經(jīng)休息了，表弟段朗戴著巨大的降噪耳機，裹著羊毛毯子睡得昏天黑地，游戲手柄還掉在手邊。只有角落一盞充電式的露營燈散發(fā)著柔和的光暈。
段沐辰靠在自己鋪位的厚羊毛毯上，長腿隨意地曲著。他手里拿著那本《簡明法語教程》，書頁卻停留在最初幾頁。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書頁上“Bonjour”那個詞，耳邊仿佛還回響著吾悅溪清脆的“笨豬”和那串銀鈴般的笑聲。那笑聲像帶著魔力，驅(qū)散了草原夜晚的涼意。
手機屏幕亮起，是微信視頻通話的請求，來自“陳驍”——他的死黨，頭像是一個搞怪的籃球表情包。
段沐辰劃開接聽。屏幕瞬間被陳驍那張放大的、帶著不懷好意笑容的臉占據(jù)。背景似乎是某個燈火通明的籃球場，隱約還能聽到球鞋摩擦地板的聲音。
“辰哥！辰哥！”陳驍?shù)穆曇艉榱粒瑤е驁錾系幕盍?，“在哪逍遙快活呢？草原妹子熱情不熱情？[壞笑]” 他上來就直奔主題，擠眉弄眼。
段沐辰將手機拿遠(yuǎn)了些，眉頭習(xí)慣性地微蹙：“有事說事?！?語氣是一貫的簡潔冷淡。
“嘖，別這么冷淡嘛！”陳驍毫不在意，笑嘻嘻地湊近屏幕，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林薇剛給我發(fā)消息了！[奸笑] 說看見你家那位‘兔子小姐’今天發(fā)朋友圈了！背影！濕漉漉的！還配文什么‘意外收獲’、‘水痕印記’！[震驚] 辰哥！老實交代！你對人家做什么了？！怎么還濕身了？！[抓狂][抓狂]” 他一口氣說完，滿臉的八卦和“快給我講講”的迫切。
段沐辰：“……”
他沒想到林薇的“情報網(wǎng)”效率這么高，更沒想到吾悅溪那條朋友圈會引來這種解讀。濕身？他想起下午避雨時，她單薄的身影裹著自己濕透的T恤瑟瑟發(fā)抖的樣子，還有那驚心動魄的一抱…耳根又有點不受控制地發(fā)熱。
“畫畫，遇到雨?！倍毋宄窖院喴赓W地解釋，語氣盡量保持平靜，忽略掉“濕身”這種曖昧的字眼，“幫她撿了張畫，淋濕了?！?他省略了大部分細(xì)節(jié)。
“撿畫？”陳驍一臉“你騙鬼呢”的表情，“撿畫能撿出濕漉漉的背影還發(fā)朋友圈？辰哥，你這劇情發(fā)展有點快??！[斜眼笑] 快說說，怎么‘撿’的？是不是英雄救美，然后美人感動，芳心暗許？[搓手]”
“想象力太豐富。”段沐辰冷淡地回了一句，試圖終結(jié)這個話題。他拿起手邊的保溫杯喝了口水，掩飾那點不自在。
“行行行，我懂我懂！辰哥臉皮薄，不好意思說！”陳驍一副了然的表情，笑嘻嘻地轉(zhuǎn)移了話題，“那說說別的！草原風(fēng)景咋樣？有沒有策馬奔騰，瀟灑走一回？”
“還行?！倍毋宄降哪抗饴湓谑种械姆ㄕZ書上，思緒卻有些飄，“騎了馬?！?/p>
“騎馬爽吧？哎，羨慕死我了！”陳驍在屏幕那頭哀嚎，“我還在苦逼訓(xùn)練呢！教練簡直不是人！[哭] 對了辰哥，”他忽然又湊近，語氣帶著點賊兮兮的試探，“聽說…你最近在看法語書？[挑眉] 咋回事？被法蘭西的浪漫主義腐蝕了？還是…[拖長音] 有情況了？”
段沐辰翻書的動作頓住。陳驍這消息也太靈通了點。他抬眼，隔著屏幕對上陳驍那雙寫滿“快承認(rèn)吧”的眼睛，沉默了兩秒。
“隨便看看。”他再次祭出萬能回答，語氣平淡無波。
“隨便看看？”陳驍才不信，他太了解自己這個兄弟了，除了籃球和必要的課業(yè)，能讓段沐辰主動“隨便看看”的東西，絕對不簡單！“辰哥，你這就不夠意思了??！跟兄弟還藏著掖著？是不是…跟那個畫畫的小仙女有關(guān)？人家是法語系的吧？[機智]”
段沐辰?jīng)]承認(rèn)也沒否認(rèn)，只是淡淡地瞥了屏幕一眼：“訓(xùn)練完了？這么閑。”
“嘿嘿，被我說中了吧！”陳驍?shù)靡獾匦ζ饋?，像偷腥成功的貓，“辰哥，可以??！不聲不響的，原來喜歡這種才女掛的！法語系！嘖嘖，浪漫！[贊] 怎么樣？進展如何？教你說‘笨豬’了沒？”
“Bonjour?！倍毋宄綆缀跏窍乱庾R地、帶著點糾正意味地念了出來，發(fā)音居然比下午標(biāo)準(zhǔn)了不少。話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噗——?。?！”陳驍在屏幕那頭爆發(fā)出驚天動地的笑聲，差點把手機扔出去，“Bonjour？！‘笨豬’？！辰哥！你…你真的學(xué)了？！還學(xué)得這么標(biāo)準(zhǔn)？！哈哈哈哈哈哈…救命！我要笑死了！[捶地] 辰哥你人設(shè)崩了啊！高冷男神為愛學(xué)法語，開口就是‘笨豬’！哈哈哈哈…”
段沐辰看著屏幕里笑得東倒西歪、形象全無的死黨，額角青筋隱隱跳動。他剛才一定是腦子抽了才會去糾正他！他冷著臉，作勢要掛斷視頻：“沒事我掛了?！?/p>
“別別別！辰哥我錯了！”陳驍連忙止住笑，擦著笑出來的眼淚，“不笑了不笑了！說正經(jīng)的！辰哥，兄弟支持你！這小仙女聽著就靠譜！比那些只會咋咋呼呼的強多了！[大拇指] 好好把握！爭取回來的時候，能用法語給兄弟們來段深情告白！[壞笑]”
段沐辰懶得理他的調(diào)侃，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對了，”陳驍忽然想起什么，表情正經(jīng)了一點，“林薇那丫頭讓我問你，她偷拍…啊不是，她精心拍攝的你的‘濕身’…啊呸！是你的球場英姿照，發(fā)給‘兔子小姐’之后，有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yīng)？” 他擠眉弄眼，充滿了八卦的期待。
段沐辰的腦海里瞬間閃過那張被保存在手機里、穿著白背心的身影，還有姜悅檸那個永遠(yuǎn)沉默的“已讀”狀態(tài)。心口那點被吾悅溪的笑聲驅(qū)散的滯悶感，又悄然彌漫上來。他眼神暗了暗，語氣恢復(fù)了慣常的冷清：“沒有。”
“?。俊标愹斻读艘幌?，似乎沒料到是這個答案，“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不可能吧？辰哥你這身材，這爆發(fā)力，林薇那拍照技術(shù)雖然爛點，但也不至于毫無波瀾吧？‘兔子小姐’她…是不是太淡定了點？”
段沐辰?jīng)]說話，只是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捏皺了書頁的一角。屏幕上陳驍還在嘀嘀咕咕地分析著“兔子小姐”可能的心理活動，但他已經(jīng)有些聽不進去了。那個抱著兔子的安靜頭像，像一道無形的屏障，隔絕著所有的試探和期待。
“掛了?！彼辉俣嘌?，直接按下了掛斷鍵。陳驍那張還在喋喋不休的臉?biāo)查g消失在屏幕上。
氈房里恢復(fù)了安靜，只剩下段朗輕微的鼾聲。段沐辰靠在羊毛毯上，看著手中那本被捏皺了一角的法語書。書頁上“Bonjour”的印刷體字母清晰依舊。他抬起左手，食指指根那道淺白色的疤痕在昏暗的燈光下若隱若現(xiàn)。
一邊是夕陽下清脆的笑聲和笨拙的“笨豬”發(fā)音，帶著令人心動的暖意和未知的可能；另一邊是凝固的“已讀”沉默和球場照片的無波無瀾，像一片沉寂的深海。
他將書合上，放在枕邊。目光投向氈房小小的透氣窗外。草原的夜空，星河浩瀚，璀璨得有些不真實。一顆流星拖著長長的光尾，無聲地劃過深藍(lán)色的天鵝絨幕布，轉(zhuǎn)瞬即逝，留下一道短暫而絢爛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