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空氣帶著一絲難得的涼爽，稀釋了夏日的黏膩。段沐辰背著一個看起來就很能裝的專業(yè)登山包，站在機場T2航站樓3號入口的玻璃門外，顯得格外挺拔。他抬手看了看腕表，7點差5分，目光掃視著陸續(xù)抵達的出租車和私家車。
陳驍幾乎是踩著點到的，拖著一個亮黃色的行李箱，人還沒到跟前，聲音先到了：“段老板！早?。驕蕰r的！”他精神抖擻，一點看不出早起的困倦，目光在段沐辰周圍逡巡，“咦？咱們兩位女士呢？林薇那丫頭不會睡過頭了吧？”
“應(yīng)該快了?！倍毋宄皆捯魟偮?，一輛出租車就急剎在旁邊。車門“砰”地打開，林薇像一陣風似的跳下來，一邊付錢一邊嚷嚷：“來了來了！沒遲到吧？師傅開得慢死了！”她穿著短褲T恤，戴著頂大大的遮陽帽，活力四射。
“林大小姐駕到，誰敢說你遲到？”陳驍笑嘻嘻地接過她的行李箱，“喲，箱子不小啊，準備把草原搬回來？”
“去你的！”林薇白他一眼，眼睛立刻轉(zhuǎn)向段沐辰身后，“檸檸呢？檸檸還沒到？”她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生怕姜悅檸臨時反悔。
段沐辰?jīng)]說話，目光越過林薇，看向她剛下來的那輛出租車。后車門被緩緩?fù)崎_，一條穿著淺藍色牛仔褲和白色帆布鞋的長腿先邁了出來。緊接著，姜悅檸整個人站定。她今天扎了個簡單的馬尾，露出光潔的額頭，臉上沒什么表情，只背著一個看起來輕便的雙肩包，手里還拎著個小袋子。
“檸檸！”林薇立刻撲過去，挽住她的胳膊，“你可算來了！我還以為你要放我們鴿子呢！東西這么少？夠不夠?。俊彼枥锱纠惨活D問。
姜悅檸被她晃得有點暈，輕輕掙了一下，低聲說：“夠了?！?她抬眼，目光飛快地掠過站在稍前的段沐辰，又迅速垂下，看著自己的鞋尖。他今天穿了件淺灰色的運動T恤，露出的手臂線條流暢，背著那個大包，顯得肩更寬了。她心里那點微小的波瀾又悄悄泛起來，有點不自在。
段沐辰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淺藍色外套被她隨意地搭在手臂上，看來是聽了語音提醒。很好。他嘴角微不可察地彎了一下，隨即恢復(fù)常態(tài)，聲音平穩(wěn)：“都到了就好。進去吧，值機托運?！?他自然地走到姜悅檸身邊，伸出手，“背包給我？一起托運?！?/p>
姜悅檸下意識地把背包往身后縮了縮，搖搖頭：“不用，不重?！?聲音輕得像蚊子哼哼。
段沐辰也不堅持，點點頭：“行，那走吧?！?他率先轉(zhuǎn)身，推開沉重的玻璃門，一股強勁的冷氣撲面而來。
值機、托運、安檢……流程走得還算順利。陳驍和林薇湊在一起，對著手機屏幕指指點點，大概是看草原的攻略或者拍照姿勢。姜悅檸安靜地跟在后面，像個無聲的影子。段沐辰偶爾會放慢腳步，留意她有沒有跟上，或者在她需要把外套放安檢筐時，順手接過她手里的小袋子。
候機廳里人聲鼎沸。找到登機口附近的座位，陳驍和林薇立刻占據(jù)了兩個靠窗的位子，興奮地對著外面?？康拇箫w機拍照。段沐辰把靠過道的兩個座位留給了自己和姜悅檸。
他坐下，把雙肩包放在腳邊。姜悅檸遲疑了一下，在他旁邊的空位坐下，中間隔著一個座位的扶手。她拿出手機，插上耳機，低頭刷著屏幕，把自己隔絕開來。
段沐辰看了她一眼，沒打擾。他也拿出手機，點開一個英文播客，戴上耳機。耳朵里流淌著熟悉的聲音，心思卻有點飄。旁邊的人存在感太強了，即使她安靜得像不存在。他能聞到她身上傳來淡淡的、干凈的皂角香，混著一絲說不清的清新氣息。她專注地看著手機屏幕，睫毛很長，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喂，段老板！”陳驍隔著過道叫他，擠眉弄眼，“看啥呢？這么入神？”
段沐辰回過神，面不改色地摘下一邊耳機：“聽東西。怎么了？”
“沒啥，”陳驍笑得賊兮兮，“就是提醒你，待會兒上了飛機，別光顧著自己聽，也關(guān)心關(guān)心咱們姜同學(xué)需不需要點啥?！?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旁邊的姜悅檸聽見。
姜悅檸握著手機的手指微微收緊，屏幕暗了下去。她沒有抬頭，假裝沒聽見。
段沐辰?jīng)]好氣地瞪了陳驍一眼：“管好你自己吧?！?他重新戴上耳機，目光卻忍不住又往旁邊瞟了一下。姜悅檸的耳朵尖，好像有點紅？是錯覺嗎？
廣播響起登機的通知。人群開始涌動。段沐辰站起身，拿起背包。姜悅檸也默默收起手機，站起來。林薇拉著她往前擠：“快快快！靠窗的好位置別被搶了！”
找到座位，段沐辰很自然地讓姜悅檸坐到了靠窗的位置。她愣了一下，沒說什么，安靜地坐進去。段沐辰在她旁邊坐下，高大的身形讓座位空間顯得有點局促。他放好背包，系上安全帶。
飛機轟鳴著滑行、起飛。失重感傳來時，姜悅檸下意識地抓緊了扶手，指節(jié)微微發(fā)白。段沐辰注意到了這個小動作。他沒有說話，只是在她因為氣流顛簸而身體微微繃緊時，不著痕跡地把自己的手臂往扶手那邊靠了靠，給她一點點支撐的錯覺。
舷窗外的城市越來越小，最終被厚厚的云層取代。陽光透過云隙灑下，一片金芒。姜悅檸側(cè)著頭，安靜地看著窗外翻滾的云海，眼神放空。陽光勾勒出她柔和的側(cè)臉線條。
段沐辰也看著窗外，耳朵里是英文播客的聲音，心思卻像窗外的云一樣，飄忽不定。漫長的飛行才剛剛開始，他和她之間，隔著一個扶手，也隔著一段需要耐心去縮短的距離。他拿出包里那本英文小說，翻了幾頁，又合上。算了，先讓她安靜地看會兒云吧。
………………
當飛機平穩(wěn)地降落在草原機場，一股混合著青草和泥土氣息的風，裹挾著高原特有的清冽，猛地灌入機艙。林薇第一個跳起來：“到了到了！草原！我來啦！” 陳驍也伸了個懶腰：“終于到了！骨頭都坐僵了?！?/p>
姜悅檸跟著人群走下舷梯，踏上堅實的土地。風很大，吹亂了她的馬尾。她下意識地攏了攏外套，抬眼望去——瞬間屏住了呼吸。
視線所及，是無邊無際的綠色。像一塊巨大的、柔軟的地毯，一直鋪展到遙遠的天際線，與同樣遼闊湛藍的天空相接。沒有高樓，沒有車流，只有幾朵棉花糖似的白云低低地懸著，仿佛觸手可及?？諝馐峭该鞯?，帶著一種從未體驗過的純凈和自由感。太…太開闊了！城市里長大的孩子，第一次被這種原始的、磅礴的自然之美狠狠擊中，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哇——?。?！”林薇的尖叫打破了片刻的震撼，“太美了吧！陳驍！快給我拍照！我要發(fā)朋友圈！” 她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機擺起了pose。
陳驍也嘖嘖贊嘆：“值了！這趟真值了！段老板，地方選得好啊！”
段沐辰的目光沒有停留在風景上太久，他第一時間看向了身邊的姜悅檸。她站在那里，微微仰著頭，望著遠方，眼神里有種他從未見過的光亮，像被水洗過的星星。風拂過她的臉頰，幾縷碎發(fā)貼在鬢邊。她甚至忘了去整理，就那么呆呆地望著。沒有笑，但那種專注和沉浸的神情，比任何笑容都讓段沐辰覺得…值得。
“還行吧？”他走到她身邊，聲音不高，帶著點笑意。
姜悅檸像是被驚醒，猛地收回目光，有些慌亂地低下頭，含糊地“嗯”了一聲。但那瞬間她眼中的光亮，已經(jīng)被段沐辰捕捉到了。他心情莫名地好了起來。
取了行李，聯(lián)系上度假村來接的車。車子駛離機場，很快便一頭扎進了真正的草原公路。車窗大開，帶著青草香和牛羊氣息的風呼呼地灌進來，吹得人頭發(fā)亂飛，卻無比暢快。
路的兩旁是連綿起伏的草坡，點綴著不知名的野花，黃的、紫的、白的，像散落的星辰。成群的牛羊像珍珠一樣灑在綠毯上，悠閑地吃草。偶爾能看到白色的蒙古包，像一朵朵巨大的蘑菇盛開在草原上。
“快看！羊群！”林薇半個身子都快探出窗外了，興奮地指指點點?！澳沁叄∶晒虐?！好有感覺！”
陳驍拿著手機拍個不停：“這景色，拍出來都不用修圖！”
姜悅檸也一直看著窗外，目光追隨著掠過的風景。她的嘴角不自覺地放松下來，甚至微微地、幾乎看不見地向上彎起了一個極小的弧度。這種遼闊和自由，讓她心里那點因為旅行和人群帶來的拘謹，似乎也被風吹散了一些。
段沐辰坐在她旁邊，余光能感受到她的放松。他拿出手機，沒有拍風景，而是對著窗外掠過的草坡和藍天，拍了一段小視頻。鏡頭有意無意地，把旁邊那個安靜看風景的側(cè)影也框進去了一點點。然后，他點開姜悅檸的微信頭像，把這段視頻發(fā)了過去。沒有配任何文字。
姜悅檸感覺到手機震動，拿出來一看，是段沐辰發(fā)來的視頻。她點開。畫面里是飛馳而過的草原，碧空如洗，白云朵朵，風似乎能吹到臉上。鏡頭邊緣，是她自己模糊的側(cè)臉輪廓和飛舞的發(fā)絲。她怔了怔，抬頭看向段沐辰。他正看著窗外，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
她默默關(guān)掉視頻，手機屏幕暗下去。心里那點微小的波瀾，似乎又被風吹大了一圈。她重新看向窗外，這一次，感覺陽光好像更暖了一點。
車子開了近兩個小時，終于抵達預(yù)定的度假村。一片極具民族特色的蒙古包群坐落在水草豐美的山谷間，旁邊還有一條蜿蜒清澈的小河。
辦理入住時，前臺的小哥很熱情：“歡迎！訂的是兩個雙人包，對吧？鑰匙給你們。”
“兩個雙人包？”林薇立刻反應(yīng)過來，一把搶過一把鑰匙，“我和檸檸一個包！你們兩個大老爺們兒一個包！就這么定了！” 她不由分說地把鑰匙塞給姜悅檸，然后對著段沐辰和陳驍做了個鬼臉。
段沐辰對此安排很滿意，點點頭：“行?！?他本來也沒想過其他可能。他接過另一把鑰匙，遞給陳驍。
陳驍聳聳肩：“沒問題！段老板，晚上別打呼嚕吵我就行！”
段沐辰懶得理他，提起自己和姜悅檸的行李（姜悅檸的背包還在她自己背上），對姜悅檸說：“走吧，先去看看住的地方，放下東西?！?/p>
姜悅檸跟著他，走向分配給她們的蒙古包。林薇已經(jīng)興奮地沖在最前面了。
蒙古包內(nèi)部比想象中舒適寬敞，鋪著厚厚的地毯，掛著色彩鮮艷的掛毯，兩張鋪著干凈被褥的單人床靠兩邊擺放，中間有個小矮桌。雖然設(shè)施簡單，但干凈整潔，充滿異域風情。陽光透過頂部的天窗灑下來，光線柔和。
“哇！太棒了！”林薇撲到床上打了個滾，“檸檸快看！像不像童話里？”
姜悅檸放下背包，環(huán)顧四周，也覺得很新奇。她走到小窗邊，推開窗，混合著青草和泥土芬芳的風立刻灌了進來，視野里是無垠的綠色。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感覺整個人都清爽了。
段沐辰幫她們把行李放好，站在門口說：“收拾一下，待會出來集合，先去吃飯，下午安排騎馬?！?/p>
“好嘞！馬上！”林薇應(yīng)著。
段沐辰點點頭，目光落在窗邊的姜悅檸身上。風吹動著她的發(fā)絲和衣角，她的背影在遼闊景色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安靜柔和。他沒再多說，轉(zhuǎn)身離開了蒙古包。
姜悅檸看著窗外草地上悠閑吃草的一匹棕色小馬，聽著風掠過草原的沙沙聲。手機在口袋里安靜地躺著，里面有一條未回復(fù)的視頻消息。她忽然覺得，這個遼闊陌生的地方，好像也沒那么讓人緊張了。也許……真的可以放松一點？她不確定地想。
………………
下午的陽光依舊熱烈，但草原的風吹散了大部分暑氣。四人跟著度假村的向?qū)В瑏淼搅笋R場。一排排高矮不一的馬拴在圍欄邊，打著響鼻，甩著尾巴。
林薇興奮地摩拳擦掌：“我要騎那匹白的！像白馬王子！” 陳驍則挑了一匹看起來最高大的棗紅馬：“這個帥！有氣勢！”
向?qū)Э粗獝倷?，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話問：“小姑娘，以前騎過嗎？”
姜悅檸看著那些健碩的馬匹，心里有點打鼓，老實地搖搖頭。
“別怕，”向?qū)χf，“給你挑匹最溫順的，小步走，很穩(wěn)的?！?他牽過來一匹體型相對較小的棕色母馬，皮毛油亮，眼神溫順。“它叫‘朵朵’，脾氣最好?！?/p>
段沐辰一直站在姜悅檸旁邊，這時開口道：“我騎過幾次，我跟她一起吧，看著她點。” 他對向?qū)дf，然后看向姜悅檸，“放心，我在旁邊?！?/p>
姜悅檸看著他，他眼神很平靜，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她輕輕點了點頭。
段沐辰自己選了匹健壯的黑馬，就在朵朵旁邊。向?qū)Ш唵沃v解了上馬姿勢和控韁繩的要領(lǐng)。陳驍和林薇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在工作人員幫助下爬上馬背，興奮地叫著。
輪到姜悅檸了。她站在朵朵旁邊，看著馬背的高度，有點無從下手。段沐辰已經(jīng)利落地翻身上了自己的黑馬，動作矯健。他控著馬靠近，對姜悅檸伸出手：“來，踩著馬鐙，手給我，我拉你一把?！?/p>
姜悅檸看著那只伸過來的、骨節(jié)分明的手，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他的手干燥溫暖，很有力量。她笨拙地踩著馬鐙，在他的助力下，一股力量傳來，她借力一蹬，有些狼狽地跨坐到了馬鞍上。心臟怦怦直跳。
“坐穩(wěn)，腳踩好馬鐙，放松，別夾太緊?！倍毋宄降穆曇粼谂赃呿懫?，平穩(wěn)清晰。他控著馬，和朵朵并排走著，距離很近，幾乎是肩并肩。
朵朵果然很溫順，邁著平穩(wěn)的小碎步。姜悅檸緊繃的身體隨著馬匹有節(jié)奏的晃動，慢慢放松下來。風迎面吹來，帶著青草和陽光的味道，視野開闊得讓人心曠神怡。遠處是起伏的草坡和成群的牛羊，像一幅流動的油畫。
“感覺怎么樣？”段沐辰問，聲音被風吹得有些散。
姜悅檸抓著韁繩，手指還有些僵硬，但心情卻奇異地飛揚起來。她點點頭，聲音不大，但帶著一絲難得的輕快：“還好?！?/p>
“看那邊，”段沐辰用馬鞭指著一個方向，“有片野花坡，開得挺好?！?/p>
姜悅檸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一片五顏六色的小花點綴在綠毯上，隨風搖曳。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檸檸！段沐辰！看這邊！”前面?zhèn)鱽砹洲钡暮奥暋Ｖ灰娝完愹斠呀?jīng)策馬小跑起來（有工作人員跟著），林薇正拿著手機對他們拍照。
段沐辰和姜悅檸下意識地看過去。咔嚓一聲。畫面定格：藍天白云下，綠草如茵，并轡而行的少年少女。段沐辰側(cè)頭看向鏡頭，笑容明朗；姜悅檸微微轉(zhuǎn)過臉，眼神里還帶著點未散的新奇和一絲被鏡頭捕捉到的微赧，發(fā)絲被風吹得有些亂。
“拍得不錯！”林薇看著手機屏幕，滿意地大叫，“檸檸你看！多好看！”
姜悅檸沒說話，只是輕輕拉了下韁繩，朵朵聽話地放慢了腳步。段沐辰也控著馬，保持和她同步。他拿出自己的手機，對著那片野花坡，也拍了幾張。拍完，他點開微信，找到姜悅檸的頭像，把那幾張野花的照片發(fā)了過去。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了一下。姜悅檸感覺到了。她沒有立刻去看。只是騎著馬，感受著風掠過耳畔，看著眼前這片無垠的綠色。身邊是段沐辰沉穩(wěn)的呼吸和馬蹄落地的嗒嗒聲。一種奇異的平靜和安心感，悄悄包裹了她。好像就這樣一直走下去，也不錯。
夕陽開始西斜，給草原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向?qū)д泻舸蠹曳党??；爻痰穆飞?，氣氛明顯比來時更放松。陳驍和林薇還在前面嘰嘰喳喳討論剛才的趣事。
路過一條淺淺的小溪時，朵朵似乎渴了，低下頭去喝水。姜悅檸的身體隨著馬低頭而微微前傾，重心不穩(wěn)，輕呼一聲，下意識地抓緊了馬鞍前端的鞍橋。
“別怕，它渴了?！倍毋宄降穆曇袅⒖添懫?，同時，他的黑馬往前踏了一步，他伸出手，穩(wěn)穩(wěn)地扶了一下她的胳膊肘，幫她穩(wěn)住了身形。他的手掌溫熱，隔著薄薄的衣袖傳來力度，一觸即分。
“嗯…”姜悅檸低低應(yīng)了一聲，心跳有點快，不知是因為剛才的失衡，還是那短暫卻有力的觸碰。她悄悄瞥了段沐辰一眼。他正控著馬，目視前方，側(cè)臉線條在夕陽下顯得有些柔和，好像剛才只是做了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回到度假村，把馬交給工作人員。林薇還在興奮地翻看手機里的照片：“檸檸，待會兒回包把照片發(fā)給你啊！段沐辰，你拍的野花呢？也發(fā)群里看看唄？”
“嗯，晚點發(fā)?！倍毋宄綉?yīng)著，看向姜悅檸，“累不累？”
姜悅檸搖搖頭，活動了一下有些發(fā)僵的腿。騎馬其實挺耗體力，但精神上卻很放松。
晚餐是極具特色的手把肉和奶茶，在度假村中央的大蒙古包里。大家圍坐在矮桌旁，氣氛熱烈。陳驍和林薇互相搶著肉，斗著嘴。段沐辰安靜地吃著，偶爾給姜悅檸遞一下蘸料，或者在她奶茶快見底時，不動聲色地把茶壺往她那邊推了推。
姜悅檸吃得不多，更多時候是安靜地聽著，看著碗里升騰的熱氣。奶茶的味道有點特別，咸咸的，帶著奶香，她小口小口地喝著。外面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草原的夜，帶著一種深邃的寧靜。
晚飯后，回到自己的小蒙古包。林薇立刻撲到床上，嚷嚷著累死了，但手機還是響個不停，大概在整理照片發(fā)朋友圈。
姜悅檸洗漱完，換上舒適的睡衣，坐在自己的床上。手機屏幕亮著，顯示著幾條新消息。有林薇發(fā)來的幾張照片，其中就有下午騎馬時被拍下的那張。照片里，她和段沐辰并排騎馬，背景遼闊。她看著照片里自己有些模糊的側(cè)臉和段沐辰明朗的笑容，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
還有……段沐辰發(fā)來的。先是那段飛機上拍的窗外風景視頻（她還沒點開看過），接著是下午拍的那幾張野花坡的照片。絢爛的小花在夕陽下生機勃勃。
她點開其中一張野花的照片，放大看了看。拍得…挺好看的。她猶豫了一下，手指懸在屏幕上。想回復(fù)點什么？比如“花挺好看”？或者“謝謝”？但打字的念頭一起，又被“懶”壓了下去。好像…也沒什么非說不可的。
最終，她只是默默地把那張她和段沐辰騎馬的合影，點了保存。然后，關(guān)掉手機屏幕，躺了下來。蒙古包里很安靜，能聽到外面風吹過草原的沙沙聲，還有遠處隱約傳來的牛羊的哞叫。她閉上眼，腦子里浮現(xiàn)的是無垠的綠野，是拂面的清風，是平穩(wěn)的馬蹄聲，還有……那只在溪邊穩(wěn)穩(wěn)扶住她胳膊的手。
心緒，像草原上的風，輕輕吹過，留下細微的、難以捕捉的痕跡。她翻了個身，把臉埋進帶著陽光味道的枕頭里。這一天，好像比她預(yù)想的，要長很多，也…有意思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