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南站。
“吱——”
尖銳的摩擦聲撕裂了潮濕粘稠的空氣,一輛老舊的綠皮火車顫巍巍地??吭谡九_。
車門開啟,人群從狹窄的出口里擠出來,黑壓壓的一片涌向站臺。
一個青年混在人流中走下車廂,他穿著一件洗得褪色的黑色夾克,腳下一雙帆布鞋已經(jīng)磨開了線。
他身形筆直,面容清俊,唯獨那雙眼眸,深不見底,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沉寂。
他叫蕭辰。
五年了。
他深吸一口氣,空氣中那股熟悉的,混雜著江水水汽與工業(yè)塵埃的味道,鉆入鼻腔,喚醒了沉睡已久的記憶。
街道似乎沒怎么變,但記憶中低矮的舊樓旁,卻矗立起一棟棟嶄新的摩天大樓,冰冷的玻璃幕墻將天空切割得零零碎碎。
蕭辰的眼神閃動,無數(shù)塵封的畫面在腦中翻滾炸開。
兄弟王猛將他推下懸崖時,臉上那扭曲的笑容與得意的眼神。
摯愛林月瑤為他擋下偷襲,溫?zé)岬孽r血浸透白裙,在他懷里失去溫度時,那不舍又眷戀的目光。
還有他在域外戰(zhàn)場,從尸骨堆里爬出,在一次次生死邊緣徘徊,最終登臨絕頂,被無數(shù)強(qiáng)者尊為“修羅帝尊”的五年歲月。
“呼……”
蕭辰緩緩?fù)鲁鲆豢跐釟?,那股幾乎要破體而出的凜冽氣息,被他強(qiáng)行壓制回四肢百骸。
現(xiàn)在,他回來了。
只為兩件事。
復(fù)仇。
以及,守護(hù)這個世界上他唯一的親人,妹妹,蘇小雨(隨養(yǎng)母姓)。
他憑著記憶,拐進(jìn)幾條小路,走向城市邊緣那片破舊的棚戶區(qū)。
就在一個狹窄巷口,去路被幾個流里流氣的青年擋住了。
他們頭發(fā)染得五顏六色,松松垮垮地靠著墻,嘴里叼著煙。
為首的黃毛將煙從嘴里拿下,夾在指間,用下巴指了指蕭辰:“喂,新來的?”
他旁邊的瘦猴立刻來了精神,往前湊了一步,嘿嘿一笑,露出滿口黃牙:“我們老大問你話呢。這片叫南巷,我們老大黃哥。新來的,得拜碼頭,懂不懂?”
黃毛很滿意瘦猴的機(jī)靈,清了清嗓子,又把煙叼回嘴里,含糊不清地說:“聽見了?五百塊,買個平安。交了錢,以后有事,報我黃哥的名字,好使?!?/p>
他身后的幾個小弟也跟著起哄,抖著腿,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架勢。
蕭辰的腳步?jīng)]有一絲停頓,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他們只是幾團(tuán)擋路的空氣。
“我操!小子你聽不懂人話?”
黃毛的臉?biāo)查g漲紅,被人如此徹底地?zé)o視,讓他感覺受到了巨大的羞辱。
他怒吼一聲,伸手就朝蕭辰的肩膀抓來:“給老子站住!”
就在他那只臟兮兮的手即將碰到蕭辰衣角的瞬間。
蕭辰停下了腳步。
他終于,緩緩抬起了頭。
巷子里的氣溫驟然下降。
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從蕭辰身上散發(fā)出來。
他抬起頭,視線落在黃毛身上。
那雙眼睛里沒有任何情緒,只有一片死寂的虛無。
黃毛的笑容僵在臉上。
他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呼吸瞬間停滯。
那道目光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穿透他,將他所有虛張聲勢的勇氣全部剝離、粉碎。
他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狹窄的巷子、身邊的兄弟、頭頂?shù)奶炜?,全都不見了?/p>
只剩下無窮無盡的血色戰(zhàn)場,斷裂的兵器插在焦土之上,堆積的尸骨一直延伸到天際。
一個巨大的血色身影站在尸骨的頂端,正低頭看著他。
那道目光里沒有殺意,只有絕對的漠然,仿佛在審視一顆塵埃。
“呃……啊……”
黃毛喉嚨里發(fā)出不似人聲的嗬嗬聲,手僵在半空,臉上的囂張被一種源于靈魂深處的恐懼徹底吞噬。
“撲通!”
他雙腿發(fā)軟,直挺挺地癱倒在地,褲襠處迅速濡濕一片,一股刺鼻的騷臭味彌漫開來。
他身后的幾個小弟更是凄慘,一個個面色慘白如紙,全身劇烈地抖動,牙齒磕碰得咯咯作響。
其中一個眼球外凸,口吐白沫,身體一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另一個則丟了煙頭,抱著腦袋蹲在地上,發(fā)出小獸般的嗚咽。
蕭辰收回目光,眼中的恐怖景象消散,再次恢復(fù)了平靜。
他從癱在地上的黃毛身邊走過,邁出的步子沒有絲毫停頓,仿佛只是跨過了一塊路邊的石頭。
巷子深處,那棟熟悉的二層小樓已經(jīng)能看到了。
蕭辰的心跳漏了一拍,腳步不禁加快了幾分。
小雨,哥回來了。
這一次,誰也別想再欺負(f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