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警察來得很快。
大概是教導(dǎo)主任看場面失控，悄悄報了警。
張偉指著他那輛被潲水和湯勺“毀容”的寶馬車，對著警察哭天搶地，說我故意毀壞他人財物。
我冷靜地把手機里的監(jiān)控視頻和通話錄音，連同那張網(wǎng)吧消費清單，一起交給了警察。
“警察同 志，他叫張偉，伙同我未成年的女兒王翠花，偽造我的身份證，從銀行騙走了我六萬塊錢。這是證據(jù)。”
為首的警察看了看證據(jù)，又看了看臉色煞白的張偉和王翠花，表情嚴肅起來。
“張偉，你涉嫌詐騙、教唆未成年人犯罪，跟我們回局里一趟?！?/p>
兩個警察上前，一邊一個，架住了想溜的張偉。
警察帶走了張偉，也帶走了還在撒潑打滾的翠花。
教導(dǎo)主任走過來，清了清嗓子，當(dāng)著所有學(xué)生的面宣布：「王翠花品行不端，嚴重違反校紀校規(guī)，經(jīng)學(xué)校研究決定，給予開除學(xué)籍處理?！?/p>
人群中發(fā)出一陣不大不小的騷動，很快又歸于平靜。
我默默地收拾著地上的狼藉，像是完成了一件天大的事，渾身都感到虛脫。
當(dāng)晚，我剛回到宿舍，門就被「砰」的一聲撞開。
翠花回來了。
她被警察教育了一番后放了回來，但臉上沒有絲毫悔意，只有被毀掉前程的怨毒。
「你滿意了？！」
她把書包狠狠地摔在地上，里面的東西散落一地。
「現(xiàn)在全縣城的人都知道了！我被學(xué)校開除了！我的網(wǎng)紅夢，我的人生，全都被你這個瘋婆子給毀了！」
我沒有看她，只是低頭整理著自己的床鋪。
我的沉默似乎更加激怒了她。
她沖過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指甲深深地掐進我的肉里。
「你為什么要去報警？！你為什么要把事情鬧得這么大？！那六萬塊錢，就當(dāng)是我提前跟你要的嫁妝不行嗎！等我成了大網(wǎng)紅，我十倍、一百倍地還給你！」
我終于抬起頭，看著她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平靜地問：「還？你拿什么還？用你那個『縣城吳彥祖』的打賞嗎？」
「對！」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理直氣壯地挺起胸膛，「吳彥祖說了，他會養(yǎng)我的！他比你有用多了！他會帶我離開這個破地方，去大城市，住大房子！不像你，一輩子只能待在油膩的后廚里刷盤子！」
看著她執(zhí)迷不悟的樣子，我忽然覺得很可笑，也很可悲。
我甩開她的手，力道之大，讓她踉蹌著后退了兩步。
「那你現(xiàn)在就去找他吧?！?/p>
我的聲音很輕，卻像冰一樣冷。
她愣住了，似乎沒想到我會是這種反應(yīng)。
我指著門口，一字一句地對她說：「這個門，你今天走出去，就永遠不要再回來。我李秀蓮，從今往后，沒有你這個女兒?！?/p>
她眼里的瘋狂和怨毒，在那一刻，變成了錯愕和一絲慌亂。
她可能習(xí)慣了我的忍讓和退步，卻從未想過，我會真的不要她。
但那絲慌亂只持續(xù)了一秒，就被更強的自尊和叛逆所取代。
「走就走！你以為我稀罕你這個只會刷盤子的媽嗎？你等著，我一定會過得比你好一百倍！到時候你別哭著來求我！」
她抓起地上的書包，頭也不回地沖出了宿舍。
宿舍的門被她狠狠地摔上，震落了墻上的一塊墻皮。
我看著那扇緊閉的門，站了很久很久。
這一次，我沒有哭。
我只是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深深地吸了一口夜晚微涼的空氣。
壓在我心頭十幾年的那塊巨石，好像終于被搬開了。
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