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見了我,腳步一頓,眼中掠過一絲復雜的驚愕。
林薇也看到了我,她下意識地往蕭珩身后縮了縮,手護住了小腹,像是一種無聲的宣示。
「十年姐姐?!顾由貑玖艘宦?,聲音甜膩。
蕭珩眉頭微蹙,上前半步,將林薇擋得更嚴實些:「沈娘子,好巧。你也來上香?」
他的目光掃過我依舊纖細的腰身,又落在我提著的祭品籃上,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沉了沉。
「今日,是沈翊將軍的忌辰。」
我平靜地陳述事實,目光直視他,「蕭大人攜新夫人來此,所求為何?是求心安,還是求子嗣順遂?」
蕭珩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十年!慎言!」
「慎言?」
我輕輕笑了,那笑聲在空寂的山門前顯得格外刺耳。
「蕭珩,你忘了我兄長的忌日,忘了當年是誰在戰(zhàn)場上替你擋下致命一箭,救你性命,自己卻尸骨無存!如今你嬌妻在懷,新子將誕,春風得意,可還記得那墳冢里的冰冷忠魂?!」
字字如刀,擲地有聲。
蕭珩臉色鐵青,嘴唇翕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他眼中翻涌著痛苦愧疚,還有一種我讀不懂的掙扎。
林薇嚇得臉色發(fā)白,緊緊抓著蕭珩的衣袖:「侯爺,我們快走吧,姐姐她……」
蕭珩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復雜得如同化不開的濃墨。
最終,他什么也沒說,護著林薇,轉(zhuǎn)身匆匆離去。
那倉惶的背影,比任何惡語都更讓我心冷。
回到沈府,便覺小腹陣陣發(fā)緊。
孫嬤嬤被連夜請來,診脈后神色凝重。
「娘子今日情緒大慟,胎象又有些不穩(wěn)。必須靜養(yǎng),萬不可再受刺激了!」
我靠在軟枕上,疲憊地閉上眼。
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哀傷,不安地躁動著。
「嬤嬤?!刮冶犻_眼,聲音沙啞,「這孩子還能保得住嗎?」
孫嬤嬤嘆了口氣:「娘子若真想留,老身必竭盡全力。只是您這身子,這心緒……唉,需得萬般小心才是?!?/p>
「我明白了?!刮覔嵘闲「梗惺苤俏⑷鯀s頑強的存在,「我會為了他,好好活著?!?/p>
為了兄長的血脈,為了沈家這僅存的一絲希望。
日子在湯藥和靜養(yǎng)中緩慢流逝。
我?guī)缀鯏嘟^了與外界的聯(lián)系,只在沈府深院養(yǎng)胎。
青黛成了我最忠實的守護者,小心翼翼地隔絕著任何可能來自蕭府的風吹草動。
腹中的孩子一日日長大,胎動也日漸明顯有力。
每一次輕微的踢動,都像是一道溫暖的溪流,緩緩淌過我早已冰封的心田。
我開始學著給他哼唱幼時母親哄我的歌謠,想象著他出生后的模樣。
是像英武的舅舅多一些,
還是會有那個人的輪廓?
這個念頭一起,便被我狠狠掐滅。
蕭珩,已是前塵舊夢,陌路之人。
深秋時節(jié),邊關(guān)烽火驟起。
北狄大舉進犯,連下三城,兵鋒直指中原。
朝野震動。
圣旨急下,命鎮(zhèn)北侯蕭珩掛帥出征,即刻啟程。
消息傳來時,我正在院中曬太陽,為未出世的孩子縫制一件小小的冬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