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陸宴安從來不喜我和宋府多來往,連探望病重的弟弟都只能半個月一次,眼看出府的日期將近。
陸府的管家推開我的房門。
“大人吩咐,宋夫人胎元不固,要你去靜心堂手抄佛經(jīng)一千遍為她祈福。”
湖水旁,如花嬌般的宋云黛正依在陸宴安懷里,他眼神一片柔軟落在她小腹上。
見我來,宋云黛淚眼朦朧牽上我的手,哀求道,“妹妹最心軟了,要是連你都不肯幫我,我實在是不知該如何是好?!?/p>
“不必求她?!?/p>
陸宴安眼神晦暗,“她若不愿,便撤去她府上的吃穿用度,直到她愿意為止?!?/p>
腹中的疼痛如同被無數(shù)尖針穿透我。
他是多么珍重,多么溫柔期待著屬于他和宋云黛的子嗣降臨。
“好?!?/p>
我輕聲應道。
“我答應?!?/p>
見我如此輕易點頭,陸宴安眸中掠過一絲痛意。
宋云黛惡毒目光閃爍。
“我就知道妹妹對我最好了,相信在你和宴安的呵護下,孩子一定會幸福長大的?!?/p>
一根玉簪從她袖中滑落。
宋云黛撿起在我眼前晃了晃,“今早出門,有條野狗沖著我狂吠,嚇得我險些動了胎氣。不過我已經(jīng)差人打斷它的狗腿,省得再出來嚇人?!?/p>
“想來這簪子,許是那野狗身上掉的?!?/p>
陸宴安溫柔聲音傳來,“還是你太心地善良,既然嚇了你,要我說打死也不為過?!?/p>
待我看清她手中的那根玉簪,只覺目光欲裂。
什么野狗。
那分明!
是自己病重多年的弟弟!
天旋地轉(zhuǎn)間,氣血上涌,眼前一陣眩暈。
腦海中浮現(xiàn)的是,下人拳打腳踢下,病弱弟弟如風中殘葉,仍咳著血擋在我身前,“想碰我姐姐,先過我尸體!”
不敢想弟弟腿骨錯位時,該有多痛。
我目光猩紅,渾身顫抖沖過去要問個究竟。
宋云黛尖叫一聲,竟握著簪子尖端狠狠刺向自己的小腹。
哭喊哀戚無比:“姐姐!我知道你不滿我懷了王爺?shù)墓侨?,可你怎么?.....怎么能害我的孩子!”
陸晏安勃然大怒,一把將我推開,扶住搖搖欲墜的宋云黛。
見她衣裙上滲出的血跡,怒喝道:“宋汀銀!你自己沒了孩子,就也要害死云黛的孩子嗎?!”
“我沒有。”我臉色蒼白,無力辯解。
陸宴安面色鐵青,看著我的眼神失望又冰冷。
“還敢狡辯!看來最近我對你太好,寵得你不知天高地厚了!”
“來人,上家法!”
......
夜色中,屋里的血水一盆接一盆端出去。
我被婆子們按跪在院外地上,如手腕粗的棍子幾下就足以要我的命。
陸宴安漆黑眼瞳蒙著冷意,聲音沙?。骸八瓮°y,為何你總要逼我?為什么就不能在王府安安分分地待著?”
淚水落地,我不停掙扎,“我沒有,這不是我做的!”
“你要相信我,陸宴安!她打斷腿的人是…”
“王爺,孩子沒了就沒了?!彼卧器焯撊跎胍鬟m時從內(nèi)傳來,“求你別為了我,傷了妹妹,她都是無心之過?!?/p>
陸宴安深吸口氣,話里盡是瘆人冷意。
“相信?當初我那么真心待你,結(jié)果換來的是什么?”
“是你父親害得我家破人亡,是你踐踏我尊嚴另攀高枝,現(xiàn)在的你連個孩子都不放過!”
“宋汀銀,我當初怎么會愛上這么惡毒的你!”
棍聲裂空炸響,鉆心劇痛順著脊椎直沖天靈蓋。
身上的痛苦都比不上他的戳心剜骨之言。
我清楚,陸宴安跟我一樣,愛著,也恨著。
我和他之間這么多年,只能是無法解開的死結(jié)。
死死咬破下唇,我將慘叫硬生生咽下,不吭一聲。
每一棍下,陸宴安便冷聲逼問:“可肯認錯?”
次次眼前發(fā)黑,我咬牙咽下喉間腥意:“我不認。”
他眸色愈發(fā)猩紅,別開臉不再看我,“打到她肯認錯為止!”
六十棍打完,后背早已皮開肉綻。
宋云黛在丫鬟攙扶下俯身,得意低語:“瞧見了么?縱使你當年偷偷跟著他流放百里,在瘟疫中剜肉熬藥救他,如今他的真心照樣攥在我掌心?!?/p>
“不然為何嫡妻未立?為何非要打掉你的孩子?”
“就連碰你,也不過是因你與我有幾分相似罷了?!?/p>
她陰冷一笑:“妹妹啊,當年我選夫婿沒爭過你,可現(xiàn)在我定叫你死無葬身之地?!?/p>
我蜷縮在混著雨水的血泊里,疼得渾身痙攣。
其實不用她算計。
馬上,我便會消失人世,再無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