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高三,學習氣氛明顯緊張起來,具體表現(xiàn)在課桌上越堆越高的兩摞書。各種習題冊,
參考書,筆記本,教科書,試卷……經(jīng)歷過高考的人基本都知道,只要自然地把頭低下,
這兩摞書就能完美地掩護你做些與讀書無關的小動作,兩座山一樣的書很能給人安全感。
它們是隔開講臺上的老師和學生之間的天然屏障,它們的存在名正言順。自從搭上同桌,
我平靜的日子似乎變得越來越不平靜。首先,班主任會時不時地出現(xiàn)在同桌的課桌旁,
和藹可親地跟同桌拉個家常,這讓我有莫名壓力;其次,只要我一離開,
座位馬上會被各種問問題的同學霸占,上課鈴不響就別想讓ta挪屁股;再次,
老是有人問我,和又帥又酷,成績又好能力又強的人做同桌是種怎樣的體驗。
我一度想換個座位,后來因種種原因打消了這個自討沒趣的念頭。再后來,
發(fā)現(xiàn)之前所有的不好都在往好的方面轉化。
周老師的神出鬼沒讓我不得不放棄掉費盡心思找機會?;^的想法。喬大松給別人講題時,
我就老老實實站旁邊聽,居然聽得津津有味,茅塞頓開。
然后我用‘一般’這兩個神奇的字輕而易舉地打發(fā)掉了一大撥眼紅的同學。作為學生,
尤其是高三的學生,除開幾個已經(jīng)徹底放棄自己,也被老師和家長放棄了的學生外,
絕大部分對成績特別看重。最開心的事莫過于考出出乎意料的好成績,
最不開心的事不外乎考得前所未有的一塌糊涂。成績決定你上天還是下地。然而,
十年后我回憶往事,那些次數(shù)繁多的考試,那些一個個代表成績的數(shù)字,
在我腦海里模糊成一團暈了墨汁的水。頑固地釘在心里,與時間洪流對抗的東西,
絕大多數(shù)與考試與成績無關。我比平時早二十分鐘進教室,沒人,四面墻,四扇窗,
兩塊黑板,兩張門,以堅定不可摧毀的姿態(tài)占有黑乎乎的黎明。按開白熾燈,
我抽出英語課本來讀。我喜歡在早晨再早一點的時候來學校,那時候整個校園靜悄悄的,
幾乎沒人,校門口崗亭的門衛(wèi)睡眼惺忪地打著哈欠,不愿醒過來,天色也一樣,
處于半夢半醒的狀態(tài)??諘绨雺舭胄训男@讓我感到無與倫比的自由,一個人的自由。
沒有人在旁邊看著我,觀察我,或監(jiān)督我。我自由地對著校門口一棵玉蘭樹發(fā)笑,
對著銅像發(fā)呆,撿起一片顏色斑駁的葉子放到鼻尖聞它的味道,
甚至遠遠地與落在草地上覓食的小鳥講話,沖著教學樓發(fā)脾氣。而不需去承受異樣的目光,
或提供一句半句解釋。那個時候我有種錯覺,校園屬于我,而不是我屬于校園。
一個人的時候,我常常會做出一些小孩子才會做的事,有旁人在場,我就做不出來了,
換句話說,只要有別人在,我這些稚氣的行為動作就消失得一干二凈了,它們自己跑了,
跑得遠遠的。教室里單調(diào)的讀書聲漸漸豐富起來。
喬大松說:“讀英語不要這么死板,不要讀得像結冰的湖面和沒放鹽的菜。
”我看住他說:“有什么關系,我英語成績很好的。
”“我們學英語不僅僅是為了應付考試。你用這種調(diào)調(diào)很難跟老外溝通。
”跟老外溝通?沒想過。從初中到高中這么多年學英語的目的是中考要考英語,
高考要考英語,如此而已,目的特別明確且單一?!爸懒??!蔽曳笱芩?,繼續(xù)讀課文,
沒讀兩句又被喬大松打斷。我側臉看著他。他說:“你要這樣讀,
讀出抑揚頓挫的感覺。”然后他把我剛剛讀的兩句英語,不帶看書地流利地復述一遍,
讀得跟老師放的錄音帶一樣。以前,喬大松給我的印象是高冷型的學霸,近距離接觸后,
發(fā)現(xiàn)他挺愛管閑事的。“喻文安。
”周老師嚴厲的聲音成功打斷了喬大松對我發(fā)音孜孜不倦的指導。我看過去,
喻文安睡得那個香喲,口水順著含笑的嘴角直往下淌。周老師提高聲音再叫:“喻文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