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5.我從自己身體脫離出來，一個靈魂默默飄在空中。我死了。手術(shù)臺上，我閉上眼，
看起來和普通睡著沒什么兩樣。只是下半身大出血，子宮嚴重撕裂。我拼勁全力要保的孩子，
也和我一同死去了。門外，沈清懷用力砸著門，聲音布滿了不安?！鞍舶玻∧銏猿肿?！
”“等你出來！我好好跟你道歉！”等不到了，沈清懷。今天不僅是我們約好領(lǐng)證的日子，
還會是我的忌日。醫(yī)生沉重嘆了口氣，看向一條直線的心電圖?！皳尵仁?，
可以宣布死亡了?！弊o士細心地給我擦拭好身體，讓我可以體面地離去。手術(shù)燈暗下的那刻，
大門也打開了。沈清懷幾乎是下意識沖進來。他守在我的身邊，緊緊抓住我的手問道。
“醫(yī)生，她是不是麻醉還沒過？”“她什么時候才會醒過來?。俊贬t(yī)生摘下口罩，
語重心長說道?！氨福覀儽M力了?！贝嗽捯怀?，沈清懷差點癱倒在地。
他顫抖著去探我的呼吸，卻感受不到一絲氣息。手指在蒼白冰冷的臉拂過，
帶著他獨有的氣息。我飄蕩在空中，終于再次看見那雙包含愛意的眼睛。
錄像帶從他口袋掉落出來。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看過錄像帶。也終于記起我了。
可惜我不能睜開眼回應(yīng)他了。沈清淮仍然不愿相信地拼命搖頭，紅了眼角?！霸趺纯赡?！
”“你不是醫(yī)生嗎，你怎么救不回她！”看醫(yī)生沉默不語，他沖上前去抓住醫(yī)生的衣領(lǐng)，
眼淚跟著掉落?！搬t(yī)生我求求你，你救救她好不好？”“我們還沒結(jié)婚，
我答應(yīng)她的還沒做到！”醫(yī)生眼神也透出悲傷，認真說道。
“患者的身體狀況本來就不適合要孩子?！薄熬退銢]有外力傷害，以她的身體狀況，
她很有可能也會難產(chǎn)而死亡?！薄澳悴恢阑颊叩纳眢w狀況嗎？”“她生前留下孩子時，
沒和你商量嗎？”醫(yī)生的四句話，宛如一把把小刀，無形地將沈清淮的心刨得血肉淋漓。
他知道我身體不好，但不知道那么嚴重。我知道懷孕的那天，也是我確診心臟病的時候。
6.那時醫(yī)生看著我，語重心長說道?！耙阅愕臓顩r，不適合要這個孩子。
”“懷孕對你的心臟負荷過大，極有可能出現(xiàn)心力衰竭?！豹q豫之際，
我給沈清淮打去了電話。他沒有接，因為他在陪姜婉暖吃飯?？僧?dāng)時的我不知道。
我愛他甚過自己。于是我選擇冒著生命危險而留下這個孩子。我是不孕體質(zhì)，
所以格外珍惜這個孩子?；剡^家中，我分享了懷孕的喜訊，隱藏了噩耗。
沈清淮激動地手舞足蹈，在客廳中蹦蹦跳跳。看著他孩子氣的一面，我幸福地笑了。
因為相信他，所以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病魔?？墒聦嵶C明我錯了。懷孕帶來的不適，
日漸明顯。我經(jīng)常在睡夢中感受到呼吸困難，然后痛苦地醒來。但凡沈清淮對我上點心，
他就可以看出我的不適?？伤麤]有，那時的他心里已經(jīng)被姜婉暖占據(jù)。
他常常只是敷衍地拍拍我的背，隨意說道?！皦毫e太大，放平心態(tài)。
”然后一個人再次進入夢鄉(xiāng)。他不知道，我在黑夜中無助地看了他多少次。他不知道，
心臟病復(fù)發(fā)時，我是有多么難熬。他不知道，我強顏歡笑時，多么希望他看出我的脆弱。
我毫無保留地愛他連同他的孩子，卻被毫不猶豫拋下。也許在他決定改變記憶那天，
愛我的他就已經(jīng)死了。我也死了。所以搶救時，我才毫無求生欲。愛可以成為一個人的支柱，
也可以摧毀一個人?；剡^神時，我感覺到有液體滑落。奇怪，原來死了，心也還是會痛的。
醫(yī)生拉下沈清淮的手，離開前丟下最后兩句話?！皩τ谛呐K病患者來說，
懷孕真的需要很大勇氣?！薄八軔勰?，甚過自己?！蔽揖従忥h到沈清淮身邊，他眼神空洞，
癱倒在手術(shù)臺旁。他想起了很多。想起了我欲言又止的模樣。
想起了我產(chǎn)檢時擔(dān)心受怕的模樣。原來一切都是有跡可循，只是他懶得深究。
所以錯過了一次又一次知道真相的機會。巨大的悔恨在他心中蔓延開來，他用手鑿擊地面，
發(fā)出一聲又一聲哀嚎。我看著他這幅追悔莫及的表情，突然很好奇。他既然表現(xiàn)得如此深情，
當(dāng)初又為什么要去催眠改變記憶？還是因為人性本賤。得不到的就更加愛，
太容易來的就不珍惜。我的尸體被推到停尸房，沈清淮摩挲著我的臉，哽咽說道。
“等我安安，答應(yīng)過你的我一定完成?！闭f完，他抹掉臉龐的淚，不舍地離開醫(yī)院。
我跟著他來到心理咨詢室。催眠師看見他，笑得溫文爾雅?！昂镁貌灰?。”沈清淮緊握拳，
咬著牙說道?！澳銥槭裁匆米髦鲝?，改變我的記憶？”7.催眠師手中的筆一頓，
輕聲說道?！澳銕е硪粋€女人過來的時候，心里就已經(jīng)作出了選擇，我只是在幫你。
”“砰！”沈清淮一拳砸在桌子上，眼里都是怒火?！拔抑皇钦f最近壓力太大，
讓你給我放松一下?！贝呙邘熿o靜看著他的發(fā)泄，毫無波瀾說道。“但你也說了，
你不確定要不要跟她結(jié)婚，不是嗎？”“你還說了，如果沒遇到她就好了，
這樣你就可以和年少時的愛人重歸于好?！痹捖湎碌乃查g，我的心像是被無數(shù)根針扎了一樣，
密密麻麻地痛楚席遍全身。原來，他后悔了。可求婚時，他是多么真摯。真摯到買下一座島，
命名成我的名字，上面還種滿了我喜歡的郁金香。他邀請了我多年未見的朋友，
來見證我的愛情。那時的他，單膝跪地，舉著鉆戒的手微微顫抖?！鞍舶玻阍敢饧藿o我嗎，
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他眼神真摯，讓人心頭滾燙。我紅了眼眶，哽咽地點頭說我愿意。
他站起身，將我緊緊擁入懷里。對視的那刻，比吻先落下來的是淚。他的淚像是透過皮膚，
融進我的血液里。以至于后面，他再怎么變化，我都對他仍抱有期望。他情緒上頭，
隨口而出的諾言我卻當(dāng)真了一輩子。沈清懷，你這輩子都欠我的。思緒回籠，
沈清懷被說的埡口無言。他努力保持平靜，但每次呼吸都像是胸口塞了一團棉花，
變得呼吸困難。他用手撐住桌面，眼淚胡亂砸了下來?！拔液蠡诹耍艺娴暮蠡诹?。
”“我沒想到會這樣害了她，我只是糾結(jié)，我沒想害她到這種地步?！薄八懒?，
她和我的孩子一起死了?！贝呙邘熒裆珓尤?，半響突然說道?！笆墙衽屛腋淖兡愕挠洃洝?/p>
”“我沒想到會到這種地步，對不起?！薄拔抑皇切枰还P錢給母親看病。
”沈清懷的哭聲戛然而止，他緊握拳，渾身都在顫抖。他一把將旁邊的花瓶砸爛，嘶吼道。
“又是她！”“我不會放過她的，我的安安死了，她也別想好過?！闭f完，他揚長而去，
留下一陣風(fēng)吹亂了桌上的文件。他急匆匆回到家，一腳踹開臥室門。
床上坐著的姜婉暖嚇得肩膀一抖，眼神帶著惶恐?！鞍ⅰ眩慊貋砹税?。
”沈清懷沒有理會這話，單刀直入?！拔夷敲葱拍?，信你去催眠可以緩解壓力，結(jié)果呢？
”“你他媽找人改變我的記憶！”“姜婉暖！你知不知道你害死我也還是安安了！
”姜婉暖緊緊抓住被角，明明心底很害怕，卻裝作若無其事。“阿懷，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我怎么可能叫人改變你的記憶呢？”“我那么愛你，愛到…”沈清懷聽不下去了，
冷笑打斷。“少裝傻了。”“我已經(jīng)去過心理咨詢室了，催眠師親口承認的?！薄敖衽?/p>
這么多年你還是沒變，喜歡用錢收買人心?！薄熬拖衲惝?dāng)初離我而去，
明明是為了攀附有錢人，卻給錢讓你朋友說你是出去治病?！薄霸谀阈睦铮?/p>
是不是一直把我當(dāng)傻子一樣??？”8.眼看瞞不下去，姜婉暖連忙跑到他身邊，
抓住他的胳膊解釋道?！安皇堑陌?，你不要聽他們瞎說?！薄拔易鲞@一切只是因為我愛你！
”“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我是怕你離不開?！薄澳阆嘈盼液貌缓?，我是真的愛你！
”我飄在空中，靜靜看著沈清懷的神色。他臉上的厭惡再次浮現(xiàn)，像當(dāng)初厭惡我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