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電話那頭靜了一瞬,語氣里透出驚訝?!改氵@孩子,說什么胡話?你女兒的追悼會??!」
「對了這幾天,你老婆借我的錢,你記得還。」「真是可憐,搶救了三天,都沒搶救回來。」
陸沉舟的臉色變得煞白?!覆豢赡埽皇怯悬c咳嗽……」「咳嗽?
咳血也叫只是咳嗽?!」「如星發(fā)在家族群照片你沒看嗎?孩子都咳血咳到休克了!」
「原來你真的沒給如星錢???你一個當(dāng)爸的也太不上心了吧?!龟懗林埘咱勚笸藥撞?,
后背抵住冰冷的墻壁,眼前一陣陣發(fā)黑?!赋林邸怪芾媛鋸脑\室里探出頭來,
怯生生地叫他?!羔t(yī)生說我現(xiàn)在沒什么事,我們回家吧?」陸沉舟猛地轉(zhuǎn)過頭,
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周梨落被他看得心里發(fā)毛,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
他沒有理會她,轉(zhuǎn)身就往外跑,像一頭發(fā)了瘋的野獸,在醫(yī)院潔白的走廊里橫沖直撞。
他要去找念念的主治醫(yī)師,他要親自去問個清楚!可笑的是,女兒生病住院,
他這個做父親的,竟然一次都沒有來過。他甚至不知道女兒住在哪一間病房,
主治醫(yī)師姓甚名誰。他就像一個無頭蒼蠅,在迷宮般的醫(yī)院里亂竄。心里的恐慌被無限放大,
幾乎要將他吞噬?!倚褋頃r,渾身都像被拆散了又胡亂拼湊起來,
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肋骨深處傳來鈍痛。萬幸,醫(yī)生說內(nèi)臟只是被震得移了位,沒有破裂。
病房門被推開,我的閨蜜沈月月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走了進來。她眼眶通紅,
懷里卻小心翼翼地抱著一個嶄新的骨灰盒。是念念。我掙扎著想要坐起來,
沈月月一把將我按了回去。「躺好!躺好!」「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她觸碰到我肩膀的手在抖,看到我這副慘狀,她的怒火幾乎要從眼睛里噴出來。
我順從地躺了回去,眼淚卻不受控制地往下淌,視線死死地黏在她懷里的那個盒子上。
沈月月在我床邊坐下,將那個沉甸甸的盒子輕輕遞到我的懷里。我用盡全身力氣抱緊它,
像是抱著失而復(fù)得的全世界?!冈略?,謝謝你?!谷绻皇撬?,我不知道自己會怎么樣。
沈月月是搞機密項目研究的,常年待在與世隔絕的基地里。那天她項目結(jié)束,
剛從基地出來就興沖沖地來找我??伤吹降模瑓s是我像條死狗一樣趴在血泊和骨灰里。
沈月月重重地白了我一眼?!肝耶?dāng)初就跟你說了,陸沉舟骨子里就帶著算計!」
「窮的時候能對你好,那是因為他除了你什么都沒有!」「你看看現(xiàn)在,
有幾個臭錢就把自己當(dāng)皇帝了?果然男人都是一個德行,有錢就變壞!」她越說越氣,
胸口起伏著:「宋如星,我警告你,你他媽要是還對他抱有任何一點留戀,
我第一個打斷你的腿!」我抱著骨灰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搖了搖頭?!覆粫?,
月月?!刮业皖^,指腹輕輕摩挲著盒子上那朵睡蓮的紋路?!肝覀円呀?jīng)離婚了?,F(xiàn)在,
他和我之間,還隔著一條念念的命。」提到念念,病房里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沈月月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當(dāng)頭澆下,只剩下無盡的悲傷。她別過頭,
飛快地擦掉奪眶而出的眼淚。她去基地前,念念念念還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她身后,
用最甜最軟糯的聲音喊她「干媽」。如今,卻只剩下一個冰冷的盒子?!改恪阆刃?/p>
我去給你買點吃的。」沈月月站起身,她不敢再看我,也不敢再看我懷里的盒子,
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病房。病房里恢復(fù)了死寂,只剩下我微弱的呼吸聲。
枕邊的手機卻在這時不合時宜地震動起來,一遍,又一遍。我費力地側(cè)過頭,
屏幕上「陸沉舟」三個字讓我厭惡。我沒有接,也沒有掛斷,只是靜靜地看著。
直到屏幕暗下去,又再次亮起。6.陸沉舟坐在沙發(fā)上,看著滿地的狼藉。血液已經(jīng)干涸,
呈現(xiàn)出一種觸目驚心的暗紅色。他開始后悔,后悔自己當(dāng)時被憤怒沖昏了頭腦,
沒有及時叫救護車。他當(dāng)時只是氣上頭了,他并沒有真的想要我的命。他回來的時候,
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那一瞬間,他真的慌了,手腳冰涼,渾身顫抖。
他瘋了一樣撥打我的電話,一遍又一遍,可是永遠(yuǎn)都是忙音。
周梨落從身后小心翼翼地抱住他,柔軟的身體貼著他的后背?!赋林?,這里好臟好臭,
我們先去我那兒吧,我叫人來這里打掃?!顾溃恢弊屗粗@些,難免他會心軟,
會想起宋如星的好。陸沉舟卻推開了她,動作很輕,語氣卻很冷淡:「不用了,你先回家吧,
你確實不應(yīng)該來這里?!怪芾媛涞难凵袼查g黯淡了下來,聲音帶著一絲委屈:「沉舟,
你是不是嫌棄我了?」「我沒有想破壞你的家庭的,我只是想給我們的孩子一個家。」
「我們的孩子」,這四個字像一根刺,扎在陸沉舟的心里。
他看著手機上再次顯示無法接通的電話號碼,所有的耐心都消耗殆盡。他抬起眼,
眼神冰冷地看著周梨落,語氣里帶著一絲不耐煩:「以前是我想錯了,孩子你打掉吧,
我會再給你賠一筆錢,我們就算了?!怪芾媛溷蹲×耍桓蚁嘈抛约旱亩?。她一直以為,
陸沉舟是愛她的,是想要和她共度余生的。她以為,只要她懷了他的孩子,
她就能徹底取代宋如星的位置。可是現(xiàn)在,他竟然讓她打掉孩子?「沉舟,你說什么?
你不要我們的孩子了嗎?你明明說過,你昨天很期待它出生的!」
陸沉舟看著她梨花帶雨的模樣,心里卻沒有一絲憐惜。他現(xiàn)在只想找到宋如星,
確認(rèn)她的安全,至于其他的,他根本無暇顧及?!钢芾媛洌銊e再裝了,
我早就知道你接近我的目的。」「孩子的事情,就當(dāng)是我對你的補償,
以后我們不要再見面了?!龟懗林壅f完,轉(zhuǎn)身就要離開?!戈懗林?!你不能這樣對我!」
周梨落徹底崩潰了,她沖上去,想要抓住陸沉舟的手臂,卻被他無情地甩開?!笣L!」
陸沉舟的語氣里充滿了厭惡。周梨落跌坐在地上,看著陸沉舟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
心里充滿了絕望和怨恨。她不明白,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她原本計劃好的一切,都落空了。
但是她不會輕易放棄這顆大樹的?!箞@的風(fēng)陰冷刺骨,吹得我單薄的黑裙緊緊貼在身上。
我看著墓碑上,念念那張黑白照片,她笑得那么甜,仿佛盛滿了世間所有的天真。
可我一閉上眼,腦海里浮現(xiàn)的卻是她最后那三天的模樣。小小的身體蜷縮在病床上,
因為疼痛和呼吸困難,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她咳著血,
小手緊緊抓著我的衣角,一遍遍地哭著喊:「媽媽,媽媽,好疼,念念是不是要死了?」
那一聲聲無助的哀求,像一把生了銹的鈍刀,在我心上來回地割?!溉缧?,別看了,
我們走吧?!股蛟略碌穆曇暨煅手?,她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身上,
用力地抱著我顫抖的肩膀。「別哭了,念念在天上看著,會心疼的?!?/p>
我把臉埋在她的肩窩里,眼淚像是決了堤的洪水,洶涌而出,怎么也止不住?!冈略?,
是我沒用,我沒保護好她……」「不怪你,不怪你……」沈月月也哭了,她拍著我的背,
像是在哄一個孩子?!付歼^去了,如星,都過去了?!够氐绞袇^(qū)的路上,車?yán)锼酪话愕募澎o。
我麻木地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沈月月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如星,跟我去B市吧。
離開這兒,我們重新開始。」我轉(zhuǎn)過頭,看著她擔(dān)憂的眼神,心里那片早已凍結(jié)的荒原,
仿佛被投下了一絲微弱的光。我輕輕點了點頭。沈月月陪我回了那個曾經(jīng)被稱之為「家」
的地方。我只想拿走我和念念的東西,然后徹底告別。8.可我們剛打開門,
就撞見了陸沉舟。他站在一片狼藉的客廳中央,眼下是濃重的青黑。這些天,
他看著我發(fā)在家族群里念念生病搶救的樣子。他看著自己女兒脆弱痛苦的照片一遍又一遍,
痛恨自己為什么要凍結(jié)我的卡。他不敢相信自己斷了女兒的生路。「如星!」
他一個箭步?jīng)_過來,聲音沙啞得厲害,「念念呢?他們都說念念死了!」「你告訴我,
那不是真的,對不對?是你騙我的,對不對!」我看著他,忽然就笑了?!戈懗林?,
你在乎她嗎?到了現(xiàn)在,你還覺得我在用念念的死去騙你?」「我不是!」他急切地辯解,
伸手想來抓我的胳膊,「那天我不是故意推你的!我只是一時太著急了……我……」
他說著說著,聲音里帶著哀求和哭腔:「你別生我的氣,你讓我見見念念,求你了,
讓我見她最后一面吧。」我冷漠地看著他,字字誅心,「最后一面?」
「你不是已經(jīng)見過了嗎?就在這里,你把裝著她的盒子踢翻了,讓她連死都不得安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