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得著嗎?”童漾問雷歷川。
他要是睡得著,她就不吵他,要是睡不著,能陪她說說話嗎?
她真的想家了。
雖然出來也沒幾天,就是想。
“待會睡?!?/p>
雷歷川知道她問自己是什么意思,她想找個人聊聊天。
“你當了多少年兵?”
童漾開始找話題。
“十六年?!彼Z氣平淡,聽不出喜怒。
天吶!當了這么久?。?!
“有八年是軍校生?!崩讱v川補充。
童漾不太懂,“什么是軍校生?”
“跟你上大學一樣的性質。”
他是八年本碩博連讀。
她雖然扒著手指頭也沒算對為什么是八年,但沒繼續(xù)追問。
“那你豈不是很老了???”
童漾發(fā)誓,她不是故意的,她不小心嘴快了。
她速度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學歷很豐富!不對!是人生經歷很豐富!”
“確實老,我跟你比起來,已經步入中年了,三十四五了?!?/p>
雷歷川對于自己的年齡沒什么感覺,自然的老去,自然的死去,是生命的規(guī)律。
可惜他的媽媽,沒能體驗到這個正常規(guī)律。
“那也不算很老啊,正值壯年呢。”
童漾其實挺驚訝的,沒想到,他年紀這么大了!
他的長相偏年輕硬朗,更像是二十八九的年輕小伙,童漾以為他只是比自己大一兩歲而已。
不過仔細想想,他渾身散發(fā)出來威懾力,確實不像是毛頭小子能散發(fā)出來的。
“沒事啊,我也快奔三了呢,我馬上二十七了。”
她故意說的虛歲,童漾實際二十五,他三十四,大她九歲。
童漾長相偏娃娃臉,看著很是青春洋溢,說是高中生和大學生都有人信。
一整個鄰家小女孩的氣質。
雷歷川笑了,“你還是個小姑娘,沒有那么快奔三?!?/p>
“你退伍的時候,舍得嗎?”童漾挺好奇的。
雷歷川沉默了片刻,“舍不得,但得退,我媽病了?!?/p>
“那阿姨現在好了嗎?”
“去世了?!?/p>
啊啊啊啊啊?。。?!
對不起!??!
她想打自己的嘴,這還沒聊幾句呢,她感覺自己一直在戳他的心窩子!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對不起,對不起!我……”
童漾坐起身子,手足無措,不知道怎么解釋和安慰他。
“沒事,走得挺安詳舒服的?!?/p>
她一直深受病痛折磨,去世反而是解脫。
雷歷川只覺得慶幸,在她生命最后的時候,他能陪在她身邊。
她一直很孤獨,丈夫和兒子不在身邊,獨自一個人生活,獨自一個人過節(jié),就連生病,都是獨自一人默默忍受,硬生生拖到癌變。
他的父親所處的位置比他重要,退不了,必須要有一個人來陪他媽媽走最后一程,那只能他來了。
在國家面前,小家算不得什么,自古忠孝難兩全。
但他媽媽的人生,只有一次,他不需要被載入史冊,所以他選擇了“自私”一次,選擇了孝義。
童漾坐著沒動,她還在內疚。
死者為大,她真不是故意的。
雷歷川扭頭來看她,她隱在黑暗里,看不真切,但能感受得到,確實挺愧疚的。
“我媽是生病走的,走了反而能少受一些痛苦,你不用多想。”
雷歷川出聲安慰她。
童漾想要轉移開話題,不想繼續(xù)扣他傷疤,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要怎樣開口。
“你躺下去吧,你坐著我有壓力?!?/p>
“好。”童漾躺平身子。
雷歷川繼續(xù)枕著手臂,“下鄉(xiāng)做基層工作,很不容易吧?”
“也還好?!?/p>
要是說不容易,顯得很是矯情,比她們不容易的基層工作者,多了去了。
兩人聊了幾句,沒了下文。
童漾忽然想起來,他當了那么久的兵,應該算是有些能力的了吧。
她想試圖找一些跟他相關的話題。
“你在BD是什么J銜呢?”
“少校?!?/p>
他沒隱瞞,只是隱瞞了他退伍之前,正準備繼續(xù)往上升的事情。
如果還往上升,他退伍難度會加大。
他放棄了。
少校是童漾的知識盲區(qū)。
“多大的職位呢?排長嗎?”
“營長。”他沒說自己是隊長的事情。
“哦。”難怪自帶一身魄力呢。
營長她知道??!
能帶不少兵呢!
“你困了嗎?”
童漾問雷歷川,他一天挺辛苦的,比雞醒的早,比狗睡得晚。
每天早上,房子后面的雞差不多是五點二十多開始打鳴,他五點左右已經醒了。
每天晚上,狗都不叫了,他還沒睡。
昨晚是兩點多睡的。
“還不困。”
按平時,他已經困了,因為作息規(guī)律的原因,今晚挺想跟她說說話的。
心情會好。
哪怕聊些沒什么意思的話題,他也覺得高興。
“我也不困?!?/p>
“話說,你在市局,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市局那么大,市政廳里那么多的部門,你到底是干什么呢?
童漾挺好奇的。
“市委統(tǒng)戰(zhàn)部。”
雷歷川沒解釋,他用少校的軍銜轉業(yè)是不夠格進去市委統(tǒng)戰(zhàn)部的。
他參加了統(tǒng)招考試,還是當時唯二之一的特殊優(yōu)秀人才,有不少功勛獎章。
童漾起初沒反應過來,市委統(tǒng)戰(zhàn)部?
約莫過了三分鐘,她猛地坐了起來。
“你……不會是那個部長吧???”
之前在鎮(zhèn)上指揮部的時候,那群人吐槽老趙的時候,提過一嘴,上面派了個副部長來坐鎮(zhèn)。
童漾想起了這件事。
部長?
“不是?!?/p>
他是副的。
雷歷川這一句不是,很有歧義,童漾松了一口氣,不是大官就行。
也是,副部長怎么可能那么年輕。
童漾以為,他只是普通的工作人員。
“那你們部長人呢?”
“在單位?!彼硭斎坏幕卮稹?/p>
“哦。”
童漾以為所謂副部長要來,又是虛晃一招。
為了震懾下面的人。
也是,如果真的是副部長來了,怎么可能會像他這樣,都不去鎮(zhèn)上,直接就到災區(qū)來了。
少校轉業(yè)到地方上當不到那么高的級別,她多少聽過一些。
她理所當然的將他誤解為是跟自己一樣的小卒卒。
“你好可憐啊,你們領導休息,你要干活?!?/p>
這幾天相處下來,她發(fā)現了,他們比牛馬還牛馬,簡直是生產隊的驢。
“是啊,挺慘的,還得陪你在這里睡地板?!?/p>
童漾:……
“你可以搬進去啊,和他們一起在房子里,熱乎乎的?!?/p>
“行吧?!?/p>
雷歷川嘴上答應著,當真坐起身子,做出要收拾被子的動作。
童漾眨巴著眼睛,她就是隨便說說的……
真讓她一個人在這里……
她不敢?。。?!
雷歷川賤兮兮地躺了下來,“舍不得了?”
童漾:……
“我能有什么舍不得的?。 ?/p>
神經病??!
誰舍不得了!
……
莫名有些曖昧的話,讓兩人都有了一絲略微的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