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姐，你們科室所有人，都在這里了?。俊?/p>
一個科長，一個副科長？
小李雖然只工作了一年多，確實沒見過這么慘的科室，俗稱的光桿司令。
一個下屬都沒有。
童漾比小李大了一歲，小李一直喊她姐，沒喊童副。
兩人端著盒飯坐在帳篷里的折疊凳上。
童漾點頭，“嗯吶，前不久，勞務(wù)派遣的被清退了。”
不然，她們科室還是有四個兵的，她和科長顧鴻德，不至于這么忙。
基層的工作，是真不好干。
還是繁忙的村建科！
童漾每每一想起忙成狗的日子，蔫嗒嗒的。
她真的很想躺平。
那些清閑工資又多的班，到底是誰在上啊？！
世界上有錢的人那么多，為什么就不能多她一個？！
??？！
為什么??？！
……
她和顧鴻德因為熟悉整個縣城村落的情況，與村鎮(zhèn)領(lǐng)導(dǎo)聯(lián)系的多，半月前被派過來，配合各方工作。
童漾和小李說著閑聊話題，帳篷里又走進來端著盒飯的幾人，跟她倆打了招呼。
幾人坐在簡易折疊桌旁。
一人壓低了聲音：“姓趙的一天天的瞎指揮，除了添亂，都不知道他有什么用?！?/p>
姓趙的，說的是縣里統(tǒng)戰(zhàn)部部長。
人是個和稀泥的，沒什么真才實學，不知道是怎么升到這個位置的，災(zāi)區(qū)的事情，沒一個部門服他。
這人說完，其余人在補充他的話。
乙：“聽我舅說，現(xiàn)在局面快控制不住了，上面派了市委統(tǒng)戰(zhàn)部的副部長下來坐鎮(zhèn)?！?/p>
丙：“我也聽說了這個事，這位副部長，是當兵轉(zhuǎn)業(yè)回來的?！?/p>
乙：“我舅說，有參加過考試，破格錄取提拔上來的，做事雷厲風行的?！?/p>
乙：“是個稀缺特殊人才來著?！?/p>
甲：“要真稀缺，怎么不去中央？來小地方上鼓動，豈不是大材小用了？”
丙：“說是今天到，現(xiàn)在都下午了，沒一點動靜?！?/p>
童漾和小李吃完手里的飯，起身離開帳篷。
人多的地方，總是烏煙瘴氣。
顧鴻德剛回去縣里去忙別的事情，配合漢山鎮(zhèn)水災(zāi)情況的事情，全落在了童漾身上。
她像是一個陀螺，被不少部門一直鞭打著干活，還好有小李，幫了她不少忙。
“小童，你過來一趟，你知道河田村書記的電話嗎？打一個給他，怎么這么久了，還沒把數(shù)據(jù)報過來！”
“童副，麻煩你給我一個金沙鎮(zhèn)副書記的電話號碼，他們書記聯(lián)系不上了?！?/p>
“童科，你能聯(lián)系到老城村的人嗎？”
“童漾……”
“小童……”
“童副……”
童副要嘎了。
累覺不愛。
她雖然心塞，干活卻沒怠慢，沒辦法，命苦，但現(xiàn)在的社會，最不缺的，就是牛馬，比她命苦的，多了去了。
這么一想，她好受了很多。
自我安慰成功，童漾接著干活。
“小童，能麻煩你和這位小兄弟去古城村，幫著村委會的，指導(dǎo)指導(dǎo)志愿者嗎？”
老趙使喚不動其他人，把主意打到了童漾身上。
童漾沉默了一秒，“好?！?/p>
她和小李往外走，去高位點的停車場。
一邊走，童漾一邊垮著臉自我鞭策：“為人民服務(wù)！為人民服務(wù)！為人民服務(wù)！……”
小李看著坐在駕駛位的童漾，“童姐，人民感受到了……”
你別念叨了。
唐僧不姓童。
老趙果然很坑，他只讓她們過來，只字不提這邊的水災(zāi)情況，難怪沒人肯來。
兩人把車停在高地，看了一眼面前看不到邊，淹著水的村莊。
水位最低的地方，比童漾的肚臍眼位置還高。
她和小李驚呆了，這怎么進去？！
“你們要去哪？”
身后走來一人，聲音熟悉，兩人回頭去看，是雷歷川和七八個同樣穿著迷彩服的年輕男子。
他們身上的bing味很重。
沒當過兵的人，這一身迷彩服，穿不出他們身上的如同雪松屹立一樣的氣質(zhì)。
“去古城村村委會?！蓖卮鹚?/p>
“村委會沒被淹，我們也要過去?！崩讱v川開口。
童漾表示贊同，可不是嘛。
“村委會地勢高，沒被淹?！崩馅w就說了這一句，其余的情況，他的嘴是真的嚴絲合縫。
“那……我們怎么過去呢？”
童漾以為是來了同行的伴，看了一眼周圍，他們沒船。
“我躺水里，你劃著我過去?！?/p>
雷歷川表情認真，不像是在說胡話。
童漾：……
小李瞪大了眼睛。
他身邊的幾人想笑不敢笑。
雷歷川提腳往前，進到水里，靠邊的位置水位不算深，他慢慢往前走，跟著他一起過來的八人跟在他身后下水。
童漾和小李對視了一樣，她們也要嗎？
雷歷川走到水位最深的地方，水勢淹到他的小腹位置，他停住腳步，與其中一名跟他差不多身高的同伴折返過來。
他走到童漾面前，蹲下身子，“騎上來。”
騎？？？
童漾以為自己聾了。
她沒動。
“動作快些，你是打算站在這里生根發(fā)芽？”
雷歷川腰背挺直，蹲著的姿勢，比她上大學軍訓的時候還要標準無數(shù)倍。
童漾：……
她以為他是要背自己，像只王八一樣，爬到他身上。
“你聽不懂人話？讓你騎到我肩膀上來?！?/p>
雷歷川姿勢沒變，只差讓她滾下去。
背過去？
她是想水洗屁股嗎？
雷歷川忍住沒噴她。
其余人還淹在水里等著他們，童漾沒敢磨嘰，硬著頭皮一跨，坐在他的肩膀上。
他撐地起身，童漾本就害羞，心思在開小差，他忽然的起身，童漾險些往后跌倒，情急之下，她往前抱住了他的頭。
“松開?！崩讱v川呵斥。
童漾趕緊松手。
“我要碰你的膝蓋?！?/p>
雷歷川開口，他需要固定住童漾，水里渾濁看不清楚，萬一他踩到什么踉蹌不穩(wěn)，不至于讓她后仰跌下去。
“??？好，謝謝。”
謝謝你帶我過去。
雷歷川沒用手掌觸碰她的膝蓋，用的手臂，避免她尷尬不好意思。
所有被派來的工作人員穿的都是迷彩服，志愿者有紅馬褂，為了和村民區(qū)分開。
迷彩服寬松，童漾不擔心自己走光，只是，這么一個姿勢，挺別扭的。
小孩子才有的特權(quán)，騎在父親的肩上，雷歷川就這么馱著她下水，前往村委會。
她手沒地方放，像是霸王龍的小爪爪一樣，尷尬的縮在肩膀旁。
小李和馱自己的那位大兄弟聊得還不錯。
童漾大氣都不敢喘，她的肚子貼著他的腦袋。
水里太過渾濁，一行人摸索著前行。